心中所思转了几个几回,又想到多少年来难得的一次好眠,轩帝心中的怒火便撤了大半,只是他并不打算就这样轻易地放过这个口出狂言毫无遮拦的小子。
手边便是已经早已经凉了的茶壶,轩帝抬手毫不犹豫地把茶壶挥到地上,飞溅的茶水和飞离出来的壶盖直接溅到了段恒毅的身上,且那壶盖更是直接砸在了段恒毅的脚上。
旋即,那壶盖在地上滚了两滚才应声而碎。
这一下砸在脚上不痛不痒,段恒毅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更甚至是他心中是有些庆幸的。
他知道方才那些话他说到了轩帝的心里,至于轩帝为何还会发怒,那么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是以段恒毅只是面上佯装痛苦地呲牙咧嘴了一会儿,却也不再开口。
相比于段恒毅的淡定从容,守在汀兰水榭外的王总管,听见里面劈里啪啦的声响后,眼皮一阵阵的跳,仿佛那些令人心惊胆颤的响动都是冲着他来的一般。
虽然他惧怕陛下,可他更怕里面那位说话不知收敛,若是当真热闹了陛下,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这厢王总管站在艳阳下脑门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先前被段恒毅满口戏谑称他一团和气的脸上也满是担忧。
“顾卿啊!你可知你今日这番话便可让朕治你个以下犯下大不敬之罪?”
像是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了那件茶壶上一样,再次开口的轩帝反倒没有了先前的那般怒气冲冲,但声音里的阴冷却同样让人心惊。
半垂着头的段恒毅撇了撇嘴角,这是轩帝第二次称呼他为“顾卿”前一次便是昨日在穹顶山时,每一次称谓的不同,都代表了他在轩帝心中地位的细微变化。
顾卿和小顾卿家可是大有不同,之所以会被称为小顾卿家是为了区分和顾言的区别,以免混淆;然顾卿却和顾言的称谓顾倾家不相上下。
这个不相上下便是指在朝局中所占据的地位而言,而非是年龄和阅历。
段恒毅心中轻哼了一声,轩帝到如今还想拿捏着他,想让他心中所有顾忌。可他并非是姜恒、顾言之辈,又岂是三言两语便可喝退之人?
轩帝这般摔茶壶放狠话的行径在他看来实在是有些色厉内荏,投鼠忌器倒是不至于,他知道就算没有他这个“顾清临”还会有旁人占据这个位置。
他的出现只不过是时机恰好罢了!
心中所思却并未表现在脸上,且这会儿的段恒毅也没了从前时常挂在脸上的漫不经心,反而整个人都有些木讷,像是后知后觉被吓坏了一般。
“臣惶恐!”
口中低语一句后,直起身来来的段恒毅便木着脸又长身揖礼。
轩帝看着面前这个口中直言惶恐的年轻臣子,脸上的神色明明灭灭变幻了须臾,像是在忖度段恒毅话中的真假一般。
只这一句后,段恒毅便不再言语半句,也并未直起身来,大有轩帝不开口便一直揖礼到底的架势。
汀兰水榭外的王总管听着听着便又听不见半点动静,一颗心又跟着提了起来,王总管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向水榭的方向靠了靠,且脚下也悄无声息地挪动了几步。
轩帝不开口,段恒毅也不言声,他不过是在等轩帝的一个态度。
这番话虽有些大逆不道,但也可称之为掏心掏肺,若是这个时候他还不能见到轩帝的半点态度,那么他倒是要重新考量了。
“惶恐?你也会惶恐吗?”
轩帝口中问出的话虽是疑问,但语气却甚为笃定。
他知道眼前这一幕不过是这个狂妄小子想让他放下戒心的小把戏,话都已经说了说来,他又岂会惶恐?
若是当真心中惶恐,他也就不会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听闻轩帝的话后,段恒毅稍有怔愣,旋即便一扯嘴角口中轻笑了一声。
“回禀陛下,臣会惶恐。臣只有一条命,还想留着享富贵,并不想早早地便入了阴曹地府。”
“享富贵也要有命才行!朕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从你口中听闻这些越矩之言,若有下此,别怪朕不留情面了。”
轩帝冷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道狠戾的目光。
“臣,叩谢陛下隆恩。”
段恒毅也不含糊,听到轩帝的话后,当下便一撩衣摆,恭敬地一叩首。
轩帝并不领情,且有了段恒毅这一番似是“推心置腹”般的言谈后,轩帝已经在不需要去伪装成一副明君的模样。
是以,轩帝说话时更不需要去留半分的情面。
“起来吧,用不着这般虚情假意!”
对于轩帝口中的恶言相向,段恒毅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且也并未示弱,反而从善如流地缓缓起身,不变的是他的脸上又挂上了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城南一案正在调查中,想必用不上多久便会有结果,陛下静候佳音即可。”
撕下这一层假面后,轩帝说话更加地不客气起来,就连佯装和气都免了去。
“如此,朕便拭目以待了。但你切忌不要把朕的朝堂搅得乌烟瘴气!”
“臣铭记在心。”
段恒毅也懒得再和轩帝打太极,只应承下来。且对于轩帝并未当下便表态一事也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更没有揪住这件事不放。
上位者最忌惮属下猜度、揣摩他们的心思,更遑论是轩帝呢?
且就轩帝的态度而言,他也大致猜出轩帝也正有此意,只不过被他率先言说出口罢了。
如此一来,被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