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死不见官,冤死不告状。
这是不少底层老百姓所信奉的一条铁律,告,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其实这九年来,郑德武已经用自己的命运证明了这一点。
告状的人,骨子里都有一股执拗,他们不信邪,他们和电影《秋菊打官司》里演的一样,其实就是想要个说法。
那股执拗,没有人觉得是不屈,相反地,大多数人都觉得他们是想不开。
不是想不开,只是想不通而已。
想了九年郑德武也没想通。房子手续齐全,怎么就变成了违章建筑?母亲去讨要个说法,怎么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衙门口冲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现在可不会这样,现在只要你不告了,没准儿还会反过来给你钱。
其实衙门口冲南开不可怕,可怕的是那座衙门根本就是个传送门,脚往门里一迈,脑袋一迷糊,你不知道被传送到哪了,可能传送到了其他衙门口,也可能被传送到了原籍老家,更有甚者,传送到了黑监狱里。
……
“78万,他们说给补偿78万,咱妈的一条命,加上老宅那所房子,武子,说实话我犹豫了。”
老大郑德文喝了口酒,喃喃自语道:“老二,九年了,你的孝心也好,你的韧劲也罢,九年差不多了!这九年你对得起咱妈了!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咱们能说的算的啊!借这个机会收手吧,拿了钱,你也成个家。”
“而且……婷婷今年考高中,她准备考县一中。”
不用继续说,其实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老二德武紧紧攥着手里的杯子,“哥,妈就被咱哥俩这么给卖了?”
老大德文满脸泪痕,“妈要是活着,多少钱也不能卖,可是妈活不过来了!而咱哥俩还得活着啊!”
“这些年,我的确是没出头,可是明里暗里给你填补,给你拿路费,加起来这数也不小了,老二,我也不能算不孝吧?”
德武没再说话,或许今天他不该来。
“知道你嫂子是什么态度吗?”老大已经不敢用眼睛看自己的弟弟了,他两眼盯着空空的酒杯,自言自语道:“她说,自己要是能换78万给闺女,她宁愿命不要了——这就是当妈的。”
要不,算了吧。
……
永安墓园的那座凉亭里,老白看着对面的城隍爷方龙阁一脸冷笑。
“城隍爷,她说,你不允许她擅离此地,是不是有这回事?”
方龙阁捋着白胡子笑道:“李雪莲她死于非命,怨气太大,我怕她游荡人间化为厉鬼,所以一直将她禁锢于此——有毛病吗?”
老白暗自点头,没毛病。
“不过,既然她没离开过这里,那她是怎么知道家里人还在为她的事情奔走上告的?”
方龙阁不慌不忙,“有人来上坟啊,尸体还没火化,当然知道事情还没了结,而且他小儿子前几天还来看过,有毛病吗?”
没毛病!
这老头,老江湖啊!还玩欲擒故纵。
轻描淡写的,就把一桩人间惨事给说了出来。
老白不再理他,转而去问李雪莲,“九年了你小儿子仍旧上下奔走,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李雪莲哭诉道:“我……我是心脏病死的。”
老白微微点头,“她是心脏病死的?”
方龙阁老神在在地点头。
“刚才你还说她死于非命怨气大呢。”
方老爷子笑得像条老狗,“死于心脏病不是比较和谐吗?”
老白哑然失笑,“哦,不告了,老老实实过日子,也比较和谐,是这个意思不?”
方龙阁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对!就特么是这个意思!”
生得可以不够伟大,可死得必须和谐!
老东西,套路很深啊!
九年前,阴阳路尚未断,老太太怎么死的,都清清楚楚的写在了生死簿上,一点都不和谐。
城隍爷方龙阁把皮球踢了过来,就看你管不管。
人间自有法度,地府城隍当然不能插手阳间的事情,不过送个信当然没事的。
不说自己有什么天大的冤屈,也不提事情有多惨,只是说不告了,让你送个信儿!
你送不送?
老白微微皱眉,心里面盘算,不自觉地,眼角落在了不远处,几乎被雪给埋了的吴晓东身上。
刚才看了,那小子是少校,要是光论级别,基本上赶上镇长了。
呵呵,小子,级别还挺高嘛!姓吴的,接球!
方龙阁一脚直塞,把皮球传到了老白脚下,老白并没有过多盘带,看到前面有个云部的“领导”,老白一脚长传!走你!
……
显示器上的红点突然不再跳动,变成了一个灰色暗淡的坐标位置……
老齐一拳捶在了桌子上,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他明白这个红点变灰代表着什么。
“操!还没到发工资的日子呢!”
纵然伤心,可是老齐仍然没忘自己的职责,迅速转换频道,联系正在向事发地赶去的大脸猫和宋狗两人。
“晓白,不用过去了,立即掉头!”
外号叫大脸猫的晓白闻言一愣,“齐老大,我还有十分钟就到了,什么情况?”
“晓东死了。”
黄岛市市郊的一条公路上,一辆在雪天仍旧开到九十迈的奇骏猛地踩了一脚刹车,车轮在雪地上打滑,险些造成失控。
“你说什么?”盛晓白颤着声音问道。
“不用赶过去了,晓东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