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老板说笑了,这是我一位小友,吴庸,忠实的戏曲爱好者。”
瞿老板脸上还带着笑,但不知道是不是吴庸的错觉,他总觉得瞿老板的目光像一把冒着寒气的锋利剔骨刀,刺得人骨缝生疼。
“该不会是你那培训班的学员吧?”瞿老板的表情太假,看不出里面的具体情绪,“我说老余,你别瞎折腾了,和我一起排新戏有什么不好?”
“他真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后辈。”余老板无奈打断他,“今天我要陪客人,就不和你多说了。”
吴庸朝一行人礼貌地笑笑,紧跟着余老板进了他的化妆间。
余老板的化妆间里贴了许多黑白照,有西装革履的本身照,有舞台上的剧照,都是同一个男人。
余老板从柜子里拿了盒白色油彩递给吴庸:“墙上照片里的,是我们余派的创始人,余岩老先生,也是我的高祖。”
吴庸一惊,他本以为只是同姓,没想到余老板还真是余岩老先生的后裔。
“怪不得老爷子极力推荐我到您这儿学艺,他是最推崇余岩老先生的了。”
“是啊。”余老板唏嘘不已,“本来现在对京剧感兴趣的年轻人就少了,好不容易逮着个好苗子,他便一门心思往我这里送。”
“只是可惜,如果再早十年,我就是舍了这张脸也要把你抢来当徒弟。现在,却只能错过了……”
吴庸只能尴尬地笑笑,要真在十年前遇到孙老爷子和余老板,没有81576的加持,这两人可看不上他。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对了,小吴,跟你商量个事儿。”余老板正色道。
“您说,甭客气。”
“是这样,我们京剧院这边一直没什么进项,我就寻思着,在院里开了个培训班,面向社会招生。不过目前为止,儿童班还有几个人报名,成人班却只有一个。我就想问问,你介不介意和他一起上培训课?当然了,你这边肯定不收钱。”
“我当什么事儿呢,当然没问题了!”吴庸一口应承,却有些疑惑地问,“我知道现在京剧是小众娱乐,不过那么大的s市,成人班怎么会只有一个人报名?”
“谁说不是呢!”余老板苦笑,“现在京剧演员不好吃饭呐,十几年辛苦训练,比那些只需要在学校坐着上课的学生更苦更累,男孩子要是变声期过后倒了仓,小时候的童子功就算是白练了。”
“顶着这么大风险,付出那么多努力,最后哪怕是成了国家一级演员,每个月工资也不过万。院里那几十个年轻人,工作几年下来,想在s市买房付首付都做不到。”
余老板这一番话,大大出乎吴庸的预料。
普通老百姓眼中,文艺界的底层人员虽然既辛苦又捞不到钱,可一旦做到顶尖,那还不是数钱数到手抽筋?
即便是唱京剧的,但凡能评上国家一级演员,多少也该比小公司的中高层赚了吧?
见吴庸一脸不相信,余老板从化妆台下面的柜子里拿了张价目表给他。
“你看,我们这儿最贵的座次也不过三四百,偏一点的位置二三十块钱的都有,还比不上看一场电影的价。可就算是就这样,依然场场剩一片空位。”
吴庸一看,也是心寒。
说真的,他以前从没到剧院看过现场,所以没关心过价格。但在他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这玩意儿即便比不上明星演唱会,也不会太便宜吧?
毕竟演员们的行头都造价不菲,又考较的是真功夫。
但看到那张价目表,他才对京剧演员的现状有了些体会。
剧院要运营,要花人力物力培养演员,演出费里扣除掉剧院所需的部分,还有多少能分到演员头上呢?
“是不是推广方面有待加强啊?比如我,来这里之前,从来不知道市里有这么便宜能看现场的京剧院,也不知道有京剧培训班。”吴庸分析道。
余老板点头:“这是一方面,但困难的是,做推广也要钱,然而剧院拿不出来。”
“这不就成了死循环嘛。”吴庸皱眉,“没有试过在票友圈打广告什么的吗?”
“没那么简单。”余老板一向让人如沐春风的面庞,在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也萦绕了几丝愁绪。
“票友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本身就会唱几句词,培训班对他们来说基本没用,剧院的现场也不可能天天来看,许多老人家还得照看家里小的,更愿意看视频过过瘾。”
“至于他们的子孙辈,能受到感染喜欢上京剧的,也是少数。”
“所以,根本原因,还是喜欢京剧的人太少了!”
“我一直在致力于把京剧推广出去,让更多人看到和了解。之前《水袖》这部戏就是个好契机,所以张导找到我的时候,我一口便答应过去帮他。”
余老板说到这里,像是宽慰吴庸,更像是在鼓励自己,轻声一笑:“只要我坚持下去,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一定会的!”吴庸斩钉截铁地说。
虽然对于京剧的前景仍然存疑,但余老板的信念感染了他,他宁愿相信余老板能够力挽狂澜。
至于他自己嘛,别的也帮不到,只能下次认识自己的“同学”之后,问问培训班的费用是多少,照价补上,也算是对京剧行业的支持了。
要是直接问余老板,顾着孙老的面子,他肯定不会说。
“行了,承你吉言。不好意思,占你那么长时间听我在这儿唠叨,咱们走吧。”余老板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