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古教授所说的这般话语,周北平也是忍不住的一喜。
古平竟然见过文征明的画?
“那幅画是你的吗?”
周北平连忙问道。
“不是,是我一好友的,我那好友,将那幅画当成宝贝,就连我,也不过就是看过寥寥几眼。”
仿佛想起了往事,古平的眼中,也浮现了一抹感慨。
“那你的那位好友现在在哪儿?”
周北平当然没有心思感慨,急切问道。
只是听到这般问题,古平却是有些感伤,“我那位好友啊,早就驾鹤西去咯。”
“唉,说来,也怪那副画,老吴要不是对那幅画太看重,又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呢。”
古平摇了摇头,黯然神伤。
“教授,到底怎么回事?”
周北平却在心里咯噔了一下。
文征明的画。
然后又离世了。
还跟画卷有关系。
这绝壁是有问题啊。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跟你说说也无妨。”
古平只是犹豫了一会儿,便是开口了。
原来,古平所说的那个老友,叫做吴狄,原本也是滨海大学的教授。
吴狄是研究考古的,放在现在,那就是位考古学家。
可在那个时代,便是被打上了牛鬼蛇神的标签。
别说一个普通的考古学家了,多少有名的文学家,科学家,不是被拖出来批斗鞭尸,不堪受辱,自杀身亡。
吴狄当然也无法免受其害,他当时和古平一起,被下方到生产队接受改造,后面还被关进牛棚,有时候还有拖出去游街,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受到过严重的摧残。
这还不是击垮这位考古学家的主要原因。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槄草,是那一天下午。
一群红小兵头戴绿军帽,身着绿军装,腰间束武装带,左臂佩红袖标,手握红宝书来到了吴狄的家中抄家。
那副被他珍藏多年的文征明的作品,被一个红小兵在书房的暗格中找了出来。
就在一旁的古平清楚的记得,那个红小兵一边高举“破四jiu”的大旗,一边唾骂“封建主义的玩意儿”。
最后一声号令,将包括这幅文征明的作品,以及家中的所有图书字画,付之一炬。
吴狄悲痛欲绝,吐血三升,活活被气死。
“你不知道,这些都是老吴的心血,是他的曾祖、祖父和父亲在清朝三代为官购置的书籍和字画,可就是一把火,统统烧成了灰。”
提到往事,古平也是唏嘘不已。
周北平却沉默了。
有为那位老教授不平,也有得知真相之后的复杂。
是的,听到这里,周北平如何还会猜不出来,事情的始末缘由。
良久之后,他也叹了口气。
问。
“你可还记得,当初的那个红小兵是谁?”
“陈学民。”
古平看着他,缓缓开口。
……
从图书馆离开,周北平的心情,还未平复。
点了根烟,烟丝燃尽,他这才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原以为的恶鬼害人,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的一段因果纠缠。
种因结果,这个陈学民遇到这样的事情,说到底,也不过是他自作自受。
周北平当然可以不管,但最后,还是拿起手机,拨打了楚红军的电话。
“楚伯父,事情的经过弄清楚了。”
缓缓将手机放入兜里,周北平深吸口气,大踏步走了出去。
他想通了。
陈学民纵然应该得到惩罚,但施加惩罚的,不该是吴狄。
他相信,在现在的这般开明时代,政府会还吴狄一个公道的。
来到校门口,楚红军已经到了。
接到周北平的电话,他立刻便是赶了过来。
“小周,这是真的?”
事情的经过,周北平在电话里,早已经跟楚红军说过了。
“嗯。”
周北平点了点头。
楚红军也沉默了。
谁能想得到呢,事情竟会是这般缘由。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楚红军问道。
“送我到陈学民家,然后你打电话给省纪委吧。”
“也好。”
楚红军在短暂的纠结之后,重重点了点头。
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到底该怎么做。
将车开到了省委大院,陈学民居住的楼层下。
周北平独自上了楼。
门是开着的,陈学民就在客厅,茶已经泡好。
他似乎在等人。
当然,人已经到了。
“坐。”
对于周北平的出现,陈学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周北平沉默了一会儿,依言坐了下来。
“让红军也上来吧,省纪委那边,我已经打过电话了。”
陈学民叹了口气。
话一说出来,好像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就好像,一个罪犯,将罪行说出来,纵然会有短暂的阵痛。
但只要说出了口,灵魂也随之得到了解脱。
负罪活着,不如正视罪行,用余生去赎罪。
“你能想通就好了。”
周北平也轻轻开口。
“是啊,想通了,年轻时候的荒唐,手握大权的飘飘然,终归是需要承担的,人们常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又如何能够逃得掉呢?”
陈学民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坦然。
至于昨夜的坦荡,装出来的坦荡,又怎么能真正的称之为坦坦荡荡呢?
周北平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