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行路的青煋浑身一僵,待到再次抬头之时,顾长凤那一袭白袍已经牵着大黑马悠然远去。
锦州有道平郡,财力富庶兵强马壮,在锦州三郡之中,是名副其实的状元。
道平郡有郡丞,名易章,跟随东陵王商酌出生入死多年的生死兄弟,年轻之时是马上英豪,射杀砍劈样样拿手,年老之时却转投黄老之学门下,信奉垂手治天下的无为之道。
易章有八个儿子,各个都是人中冷风,到了晚年却只有一女,宠爱程度可称之为无法无天。
此女姓易,名坤,不爱红装爱武装。
青煋以鞍前马后姿态陪伴易坤左右,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
易坤这一行人行至营地之时,天色已然擦黑,下人护院早已持刀搭箭去往营地四周巡视以防野兽偷袭,婢子们则守在篝火周围,把一道道上好菜肴热好之后端到桌上。
易坤绕大圆桌转悠两圈,啧啧称奇:“你们这出来狩猎所吃的饭食,比寻常人家在家里吃得还要好,以往人们都说湛英城里盐商富可敌国,姑娘我原本还是不信的,这几日看了你们这些纨绔子弟的花天酒地之后,我却觉得那些传言还是说得差了一些。”
姜流撇撇嘴,习惯性地想与这个女扮男装的妖孽顶上两句,却被手疾眼快的顾长凤一把拉了回来。
小胖子还心有不甘,拓跋东床站到姜流旁边,不声不响地提了提拳头,姜流这才脖子一缩,幽怨若怨妇一般地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李玉拱手笑答:“易姑娘谬赞了,盐商挣得都是辛苦钱,风里来雨里去的,也不容易,父辈们置下这一份家业,咱们这些做晚辈的,也便是受着了。”
青煋站在不起眼角落处,忽地阴阳怪气开口道:“是啊,确实是辛苦钱,不过却都是脚行渔民那些苦哈哈的辛苦钱,盐商们只需要坐到家里,便能看着大把大把银子流到自己口袋里,这种辛苦,搁在我身上,我也想啊。”
李玉微微蹙眉,还未开口之时却被姜流抢先,不客气道:“就你这孙子,贼眉鼠眼,一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揍性,还想学人贩盐,行啊,我给你弄十斤官盐来,你先给咱爷们尝尝咸淡,再说些不着四六的大话。”
“你……”青煋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但看到一名沉提着狭背长刀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之后,还是识相地把后面的话语咽到肚子里。
不等姜流乘胜追击,李玉立即接过话茬:“相逢便是缘分,大家莫因为口舌之争伤了和气,来,两位请坐,尝一尝咱自家厨子的手艺。”
易坤当仁不让,首先落座,青煋想要坐到易坤身边,却被姜流胖脚一踹,不客气道:“滚一边去,这里能是你坐得?来,九哥儿,你坐这儿,和易姑娘好好亲近亲近。”
易坤脸色一热,但是却低着头,竟没有出言拒绝。
青煋此时是真真切切地灰头土脸,站起身来之后,胸腔起伏良久,最终却没有甩手离开,而是找了个偏远的位置不声不响地坐了下来。
顾长凤落座,脸上依旧笑眯眯,内心对青煋的评价却高了几分。
这种情形都能忍住,看来也算是有几分狠劲。
局太小,终难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