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黑着脸回到杨府,一副生人勿近的杀气腾腾模样。
就连他最宠爱的小妾凑上来讨好,也被他一脚踢出八丈远。
他自己知道,自从父亲在盐场上失势之后,那些一直围绕着自己转来转去的狐朋狗友虽然表面上没说,但是内心的态度却悄无声息地发生了些许改变。
纨绔薄凉,杨秀打小便深知这一点,他承认自己也是这样的人,所以这些日子,他一直是拿大笔大笔的银子砸下去,这才能极为勉强地维持住自己周围脆弱的关系网。
今日与姜流相争,并非是心血来潮,而是早有谋划之事。
他原本是想借着此事,来向大家说明,我杨秀还能与姜流掰腕子,我杨家只是暂时失势,但是与姜家还是可以平起平坐的盐商家族!
可惜,一败涂地。
而且还是在银子这一项自己从来都不缺的事物上一败涂地。
盐商子弟竟然会缺银子?
这当真是奇耻大辱!
杨秀此时已经察觉到了,若是明日自己出门,湛英城里的纨绔会以何种态度来对待自己。
把自己排挤出圈子去算是最好的,甚至还有可能把自己当成嘲讽对象。
落井下石,一向是纨绔们的拿手好戏,也是他们最擅长的看家本事。
杨秀深呼吸两次,步入父亲客房之中,想去找父亲商议对策。
但是一进客房,却见一股刺鼻酒味扑面而来,这酒味之浓烈,杨秀顿时开始止不住地咳嗽。
看着如烂泥一般瘫坐在太师椅上的父亲,杨秀心中怒火猛然喷发出来。
“你还喝酒?!你为什么还喝酒?!你知不知道,咱们杨家的生意都快被他姜家吃光了!”
父亲睁开朦胧双眼,呵呵笑道:“吃光了?那便任由他们吃去吧。”
“你……你怎么能说如此糊涂之话!”
“儿啊,一开始我就知道,咱……咱弄不过姜三石那个老东西,你爹……你爹当初是被猪油蒙了心,才敢扣下他那一笔款子,现在……现在这便是报应吧。”
杨秀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你……你要认输了?”
“不认输还能怎么样?呵呵,胳膊拧不过大腿啊我的儿,不过你放心,我给你早就存好了三千两银子,就算咱杨家败落了,你后半辈子,也衣食无忧了……”
杨秀一把夺过父亲的酒杯狠狠掷在地上,哐啷一声,上好的春桃酿散落于华贵地毯之上。
杨秀几乎是咆哮道:“狗屁的三千两,我不稀罕!要认输你认输去,我不认!”
杨秀一把推翻圆桌上的残羹冷炙,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出房门。
父亲依旧瘫坐在太师椅上,双眼无神的望着房顶,慢悠悠唱道:“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渗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
走出房门便霍然止步的杨秀能听见父亲的心酸唱词,他也知道当年意气风发的那个盐商衣襟不存在了,以后杨家或许真的是要一步一步地退出湛英城了。
蓦然,他继续朝前走去,同时大吼:“给我拿最烈的酒来!”
方才被他踹出去的小妾名春桃,是半年前他刚刚从勾栏里买出来的花倌儿,虽然相貌只是中上,但是胜在贴心会伺候人,所以平日里还算受杨秀宠爱。
杨秀刚刚来到自己房间坐下,春桃便亲自捧着酒水与饭食推门进来。
酒壶刚刚放下,杨秀便直接拿起来举到嘴边,一口气将一大半倒入嘴中。
酒水真的很烈。
呛得杨秀连眼泪都流出来。
杨秀一边喝酒一边疯狂大笑,也不用饭,也不说话。
直到一壶酒喝完之后,杨秀才低笑着断断续续开口:“这人啊……哈哈哈……还真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啊……”
春桃不接茬,只是一丝不苟地替杨秀烫酒。
杨秀又抢过酒壶,如饮水一般再次饮了一大口。
“爹是狗熊……儿也是狗熊……老杨家……两个酒囊饭袋啊哈哈哈……”
便在杨秀刚刚吞下这一大口烈酒之时,房门却被人从外直接推开。
杨秀勃然大怒,重重一顿酒壶,便要破口大骂。
但是看到来人之后,杨秀却瞠目结舌,下意识地便把所有脏话连同酒水一起吞到肚里去。
孙素带着随从进屋,来到杨秀对面坐下,满面笑容:“杨兄,借酒消愁,可是愁更愁啊。”
杨秀摆摆手,春桃放下酒壶施了一个万福,便悄然退出去,并在外面扣上房门。
杨秀颓废一笑:“孙公子莫非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
孙素摇摇头,诚恳道:“你我都是今日刚刚被姜流羞辱过的同病相怜之人,我又怎么会来嘲笑杨公子?”
杨秀仰首呼出一口酒气:“杨家现在是落败的凤凰不如鸡,不论孙公子来所为何事,恐怕都得让阁下失望了。”
“我来之前,肯定早就知道杨家现状,甚至比你还要清楚,但是我依然踏进了杨府,那是因为,我有事要与杨家商谈。”
“我父亲就在堂屋,恕在下不胜酒力,不能引领孙公子过去了。”
“不不不,我不是来杨老爷子的,我是专程来找杨公子的,这些事儿,只有杨公子才能办得。”
杨秀一个激灵,浑身酒意至少醒了一半,他瞪大双眼看着孙素,孙素微笑着颔首点头:“杨公子何不去洗个脸,然后咱们俩再详细谈一谈?”
“失礼了孙公子,请容我片刻,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