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才终于抬步向她走去,步伐比平时来的要缓沉许多。
只能容得下两个人的廊道很长很长。
两边白雪皑皑,寂静的像是荒无人烟的北极,偶尔能听到树枝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弯折的声音,雪堆重重落地的吱呀声。
水依静站在廊道的入口处,之前没觉得冷,等他一步一步走向夏碧莲的时候,那股仿佛被排斥在某种屏障之外的寒意便开始肆无忌惮的向着她侵袭而来,她忽然有种想要把他叫回来的冲动。
好像现在不叫住他,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叫住他了似的。
但下一瞬,理智又告诉她,不要在这种时候使小性子,家里还有客人,不能让客人们看了他们的笑话,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
很久很久以后,再回想起这一幕,她仍旧难掩心中的懊悔。
不该让他过去的,不该让他过去的。
如果他没有过去,那么他们之间是不是就可以躲过很多很多的曲折?
或许会,也或许不会。
雪下的很大,她的发上、肩头很快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她听到夏碧莲崩溃的哭喊声,看到她用力的撕开了身上的衣服,雪白纤细的肩头上,一道道狰狞恐怖的疤痕赫然乍现。
“你害死了他此生挚爱,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
她攥紧了拳头,一下一下重重锤在顾墨寒的肩头,泪水决堤而下:“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兄弟情,他只要他的女人!如果……如果我不嫁给他,受到折磨的人就会是你!我不是因为他是顾家的大少爷,想做顾氏的总裁夫人才嫁给他的,我是替你受苦才嫁给他的!!!每过一天,我就要撕裂自己一次!他要我每天每天都记住疼痛的感觉!!!替你!替你记住这种疼痛!”
她凄厉的笑,曾经温婉安静的面容被痛苦折磨的扭曲变形,她歇斯底里的哭喊着,发泄多年来的委屈与不甘:“我不怕疼!我也不在乎一辈子守活寡!只要能偶尔见到你一次就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伤害我?!为什么你大哥能守着一个死去的女人这么多年,而我就在你眼前,你却还要移情别恋?!顾墨寒,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我身上这一千多道疤痕吗?!你对得起我这三年多来日日夜夜为你所受的疼痛折磨吗?!!!!”
白雪皑皑,却不及此刻顾墨寒的脸色煞白。
女人保护自己的美貌是本能,就像保护自己的孩子一样坚决而不可动摇,对很多女人来说,宁愿死,也不愿意毁了自己的美丽。
可想而知,要一点点划破自己娇嫩的肌肤,眼睁睁的看着白皙滑腻的肌肤变成一道道狰狞可怖的疤痕对一个女人而言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那些疤痕映入男人眼底,引得瞳孔一阵急剧收缩。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背上暴突的青筋,清楚的落进了水依静的眼中。
太阳穴忽然控制不住的突突直跳。
像是生怕下一秒会看到什么让她受不了的画面,她闭着眼睛转过了身子。
身体却还是不能自控的微微颤抖着。
夏碧莲凄厉的指控声犹在耳畔回想,一字一句仿佛都在血水里浸泡过,散发着浓郁的腥气,刺一激着她紧绷的神经,逼的她几乎呼吸不能。
不愿再听一句他们的情深似海,不愿再去看一眼他们的坚贞不渝,她僵硬着身体一步一步离开。
拐过那座光怪陆离的假山,年轻而美丽的女子姿态随意的靠着,身上披着一件直达膝盖的皮草,略带病态的美丽脸庞是清清冷冷的笑:“墨寒哥喜欢夏碧莲是圈子里都知道的事情,我以为你嫁给他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水依静转过身,静静看向她:“张昊喜欢魏小淼也是圈子里都知道的事情,我还以为你身为白家的千金小一姐,做不出强抢男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白芊芊也不怒,淡淡反问:“你不也抢了夏碧莲的男人么?跟我有什么区别?”
水依静冷笑,挑眉看她:“你确定?是我抢了夏碧莲的男人?至少顾墨寒曾经费尽心思的追过我,但张昊呢?他有鸟过你么?”
“追没追过,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白芊芊慵懒的站直了身体,冷媚的眉眼间透着孤峭的笑:“我还是有能力逼张昊娶我,可你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墨寒哥回到夏碧莲身边,无能为力。”
因为什么?
因为她是白家的大小一姐,想要的男人,即便不喜欢自己她也可以强求,而她,却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大学生,男人愿意时她可以依附,男人不愿意时,她就只有被抛弃的份。
时间一分一秒的从指尖流走,大雪肆无忌惮的飘落下来,温柔又凶残的,要将她就此掩埋。
水依静安静的站在那里,眯眸看着顾宅美不胜收的雪景,素净白皙的脸上却始终没有一丝即将成为弃妇的悲愤或者是不甘。
是的,她已经不知不觉陷入了这段婚姻里。
是的,恐怕她又要被伤害一次、被抛弃一次了。
可这一次却是天意,而非人为,她是伤心难过,却并没打算自暴自弃。
人生,谁还不会走几条弯路。
白郡炎不是她的良人,她抛弃了他。
既然顾墨寒不是她的良人,那么,再抛弃一次就好了。
大千世界,60多亿人口,她穷尽一生,寻寻觅觅,总能找到那个真正愿意陪她走到白头的人……
魏小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