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一上的男人阖眸,刀削斧凿一般棱角分明的俊脸没有半点表情,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水依静僵在原地,良久,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了。
她以为,他说的‘你会原谅我的’,是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一定会原谅他的。
就像过了15年之后,她原谅了他曾经强行掠夺去她一颗肾脏一样,再过一年,两年,又或者干脆再过一个15年,她终究还会再原谅他的。
对于这件事情,她不是很确定。
就像当初她逃离他时,很确定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他了,可后来,还是原谅了,或许,再一个15年后,她终究还是会再次原谅他,当然……前提是她还能再活一个15年。
但其实原谅与否,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无关仇恨,只是爱已经不在了。
……
凌晨三点。
一阵疯狂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水依静被这一阵接一阵催命般的敲门声惊醒,猛然从床一上坐起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身冷汗。
模糊的记得,做了一个很恐怖的噩梦。
惊天动地的敲门声还在持续,她打开身上的被子,赤着脚走下床,走到客厅,甚至能看到实木门被外面的人敲的微微颤动的痕迹。
第一反应是外面会不会是个穷凶极恶的醉鬼,正试图强行闯进来。
刚要转身去找手机,就隐约听到一两声嘶哑到了极点的嗓音:“小嫂子!!!小嫂子!!!”
北……三少?
她愣了下,半转的身体又转了回来,走过去刚刚打开门,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的连门带人重重后退了几步。
双肩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扣住,模样狼狈落魄的英俊男人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丹凤眼,嘶哑着嗓音冲她咆哮:“你跟我大哥说了什么?!你跟我大哥说了什么?!!!!你他妈到底说了什么?!!”
身体被他拼命的摇晃着,幅度之大,脑袋都被晃的晕晕乎乎,只能依稀听到他惊怒到了极点的质问声。
她跟白郡炎说了什么?
好像说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只是,从来没见白三少用这种仇视的眼神看着自己,甚至飙出了脏话。
她模糊的感觉到白郡炎那里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脸上些微的血色不知不觉淡去,一手抬起勉强撑住门稳定住自己的身体,她看着眼前几欲发狂的男人,迟疑开口:“白郡炎他……怎么了?”
……
“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就不能直接说出来?”
一路上,同样的问题,她已经问过不下三遍了。
可得到的永远是沉默。
红色的保时捷在距离医院门口不到十米的地方,被一辆黑色劳斯莱斯拦截了下来。
天际下着微微的雨丝,沉默恭敬的男人手中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伞下,顾墨寒一身裁剪合身的手工高级西装,半靠在车边不疾不徐的抽着烟。
夜色模糊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周身那股强人的气场却让人望而却步。
“去把少夫人带出来。”他开口,嗓音清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林伟宁应声,撑着伞过去,试图打开门,却发现车门还锁着。
驾驶座上,白三少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隔着车窗,视线死死的落在前方靠在车边的男人身上。
僵持。
十几秒钟后,顾墨寒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
他站直了身体,几个大步走过去。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水依静本能的拉了驾驶座上的白三少一把,护着他趴在了方向盘上。
下一瞬,玻璃碎裂的尖锐声响骤然传来。
无数细碎的玻璃渣擦过脸颊,颈项,带来一阵针扎般细微的刺痛,她抬起头来,不等有所反应,身边的门便被打开了,林伟宁站在外面,恭敬的看着她:“少夫人,请下车。”
左手手腕被一只手死死握紧。
白三少脸上的擦伤更多,却像是压根没察觉到似的,视线死死盯着她:“你是跟我去看大哥,还是要跟寒哥走?”
话音刚落,驾驶座的车门便被打开了,盛怒中的男人下手没轻没重,抬手揪住白三少的衣领便将他拽了出去,一拳重重的打在脸上。
白三少身形一个趔趄,一手扶着车身勉强站稳,咳了一声,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
眼见他还要上前,水依静脸色一白,忙从车里出来,隔着车身叫住他:“顾墨寒,你住手!”
男人身形一顿,堪堪要落下的一拳,到底还是停了下来。
“带她上车。”他没有看她,视线依旧是盯着白三少的,话却是对林伟宁说的。
是紧绷压抑到极点的嗓音。
水依静看着他们,还想要说句什么,林伟宁已经不动声色的扣住了她的手臂:“少夫人,请!”
雨丝被阴冷的秋风吹的斜斜落下,白三少定定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一顿的开口:“对不起,寒哥,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但这一次……唯有这一次,我没的选择!”
“没的选择就不要选择。”
男人染血的右手还扎着几块碎玻璃渣,皮肉外翻,鲜血顺着手指汩汩流下,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他的目光暴戾而狠辣:“小白,我们情同手足这么多年,你别逼我对你下狠手。”
他的声音甚至算得上是平静的,可这份平静又被眸底的浓烈杀意所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