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树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之后实在吃不下了，她索性放下了筷子，就静静地看着对面的陈沐白。
这个模样，陈沐白自然也吃不下了，可他拿着筷子继续夹着菜，放到清树的碗里，“就吃这么点怎么行，多吃点，不然宝宝该饿了。”
清树看着自己碗里躺着的红灿灿的肉，内心里的酸楚排山倒海地袭来，她捏紧了自己放在身侧的手。
该躲的躲不过，该来的也终是会来，既然如此，这些残忍无比的话，还是让她白清树来说吧。
她终究是不舍得让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来做他们这段婚姻里的恶人。
“沐白哥哥，你是不是也看到视频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些，不至于要死不活地让人听了凄凉过度。
“你肯定看到了。”
清树说完了第一句话，陈沐白没有回应，他还是夹着手里的筷子，熟练地伸向他惯常喜欢吃的菜里，于是清树就肯定地又加了声。
“沐白哥哥，你有什么话要问我，就问吧。”
这听来可真是残忍到了极点，明明受伤害的人是她，明明该被安慰的也是她，可最后这些难过的背后，她终究还是舍不得让陈沐白一个人担负。
只要他肯问，她就会全部毫不保留地回答。
她记得的，那些画面她都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些事情被迫发生的时候，她的眼睛，她的意识，她的记忆力，都是这样毫无问题地正常运作着。
这些器官，真真实实地记录下那些肮脏和罪恶！
陈沐白终于，也放下了筷子。
他抬眼静静地看着对面的清树，沉默的眸色里，无声无息。
清树看不懂陈沐白眼里的情绪，也读不懂他这么沉默，是因为知道了事情的恶心程度，还是因为看到了那个视频，确认了那个人就是她。
可这两种性质，不都一个样吗？终归是她发生了这么耻辱又肮脏的事情来。
清树的心，在陈沐白这样静静的沉默里，渐渐地滴下了血来，一点一点地蔓延到她的喉咙口。
她死命地闭着口，极力地控制住自己不要多说些什么让她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的话来。
终于，半个世纪过去，陈沐白开口了。
他望着清树的眼睛，看见那里面自己肃静的倒影，“清树，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一段感情里，一段婚姻里，这四个字，是多么地重要和宝贵。
可是陈沐白啊，我受不起你的相信，我相信你相信我，可我不相信我自己，你懂吗？
清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她今早跟顾清梦摊牌之后，就已经上楼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了遍。
她其实，可以上午就走。
可是，她偏偏拗不过自己的心，非要留下来见陈沐白最后一面。
她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也许这一生，你再也见不到这个男人了，即使要结束，你也该体面地、认真地、好好地跟他说一声——陈沐白，我们来生再见。
清树忽地觉得自己的四肢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坐在那里，浑身的器官似乎都失去了呼吸，没了知觉。
这样窒息到麻木的时刻，清树听见自己对陈沐白道：“陈沐白，我们上楼吧，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然后，她迈着自己绷直了的两条腿，缓步走向了楼梯。
陈沐白走在清树的身后，看着她扶着扶梯的扶手，一步一步地往上走，每一步，她都稳稳当当踏在楼梯的正中央，每一个脚印，都是那样倔强和认真。
那模样，就好像当年的她，在学校的芒果树下对他表白，被他拒绝时，她倔强地对他大喊：“陈沐白，你给我等着，终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的！”
明明被他冷淡的“我不喜欢小屁孩”几个字狠心拒绝，明明眼眶都红了，拳头也都握了起来，可她还是使足了劲大叫。
似乎只有声音足够大，只有动作足够稳定，她说的话才会成真。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变，还是这样傻，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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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走到了二楼，清树停下来，站在原地重重地喘气，握住扶梯的手也紧得丝丝发抖。
这一路，实在是走得太过艰难了，就好像当年的她，为了陈沐白所走过的每一段黑暗又悲伤的路。
清树微微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呼吸，等缓过了那段时间，清树才又继续走向卧室。
走到梳妆台前，清树弯身从抽屉里拿出了文件。
背对着陈沐白，她紧紧捏着手里的那张纸，放到心口紧紧捂住，闭上眼，她的眼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就这样吧，就这样结束吧。
也许一开始，这段情，就是她奢望得来的。
开始的手段那样见不得人，酒后乱的事情，说出去，也确实是听得让泛起有色之眼。
把眼泪擦干，清树狠狠吸了吸鼻子。
身后传来了陈沐白的脚步声，近了，就在她的身后停下来了。
“清树。”
陈沐白站定在清树的身后，看着她微弯着的身，开口。
清树又使劲儿吸了吸鼻子，这才努力地挤出笑来，转过身。
“也不是非走这条路不可，可我自己面对不了你，也面对不了爸爸和妈妈，他们那么爱我......”
说出这段话，如此艰难，清树紧紧捏着那张白纸黑字的纸，右手的指甲掐进左手的腕部，紧紧捏住。
只有那清晰度痛感，才能让她不要那么狼狈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