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阗的习惯很好，用完黑板之后都会先用粉笔擦擦干净，再拿湿抹布抹一遍。担心有些同学没有及时核对答案，他特意留到晚自习结束后才清理黑板。
最后一节自习的下课铃声一打，同学们就争先恐后涌出教室。付念也已经收准备离开，刚把一侧肩带挂上肩头，她突然注意到梁阗去卫生角拿抹布的举动，放下，跟在他身后鬼鬼祟祟地去了卫生间。
一中建校六十余年，中途迁移过一次校址，不过为了申报省级特色学校，现在领导层也已经开始择选新校区的地址了。
有个魔咒叫做“我走了以后母校什么都有了……”
反正在付念有生之年是不可能享受到新校区福利待遇的。
卫生间在每两层楼楼道夹角间，清洁阿姨八点半下班，连带着把卫生间里的灯光都关上了，里面乌漆墨黑的，衬上绿色通道的幽森标志，分外吓人，付念从来不会在最后一节自习课后去上厕所。
楼梯道的灯光是老式手动的，并且位置十分偏避，同学联名投诉多次，一直没有结果。
铃声打响没多久，人流虽然疏朗不少，但楼道上还是有同学陆陆续续地上往下走，勾肩搭背说着悄悄话。
在喧闹的背景音遮蔽下，付念的行踪并没有被发现。
付念躲在必经楼道右边的墙壁后，探出半个脑袋观察‘敌情’，在梁阗洗干净抹布下来的时候突然伸手戳了一下他腰间的软肉。
梁阗似乎被吓了一跳，身体颤抖一瞬，然后稳稳地立于地面上，僵持着一动不动。
左手手掌中捏着的抹布没有完全拧干，渗出的水滴在重心最低处聚积，落在瓷砖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空气静谧得让人发慌。
付念无意捉弄，只是想逗笑梁阗，好弄清他晚上莫名低落的情绪从何而来。
没有得到自己预想中反应的付老大有些惊惶，挠腰不会发痒吗？还是她的手法太精准戳到什么穴位了？
付念意识到自己好心办坏事了，硬着头皮绕到梁阗面前，借昏暗的月色打量他的脸庞。
梁阗低垂着脑袋，不知道视线落在哪里。
“梁阗，你被吓傻了吗？”
付念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柔软的指腹无意间擦过他的额头，梁阗别开脸，一言不发。
付念这回真的慌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台阶上打开了走廊的灯光，又蹦蹦跳跳地从台阶上跃下，匆忙回到梁阗面前。
梁阗似乎对突如其来的光亮不太适应，展开五指在眼前遮挡。
付念仰头看他，靠得很近，上身几乎贴上梁阗的胸膛。
大约过了半分钟，梁阗才缓缓放下自己的手，将面色暴露在付念的视野中。
如玉白皙的脸庞上像是笼了一层灰霾，失去了寻常细腻的光泽，冷色调的灯光下更显苍白。
付念眨眨眼，问得小心翼翼，“梁甜甜，你没事吧？”
付念的呼吸迎面扑在他脸上，柔柔的，暖暖的，像一团晒过太阳的棉花。乌溜溜的葡萄眼酿着水光，时间一长，里面就氤氲着醇厚浓郁的酒气。
度数不高，但叫人欲罢不能。
梁阗掀起眸子和她对视半响，看她慌乱无措，看她心忧焦虑。水汪汪的眸子左右转动，倏地心肠就软得一塌糊涂。
梁阗紧了紧握拳的手指，终究还是没骨气地摇头，牵住付念的手腕，声色如常道：“回去吧。”
“哦。”
没有得到满意回复的付念闷闷应声，任由他牵着往教室走。
像脚心放了一根羽毛，痒兮兮的，不拿掉怕是晚上睡不好觉。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付老大又开启了老妈子话痨模式，“甜甜啊，心里有事不要憋着，会坏了身体的。”
“是不是感冒了？这两天温差还挺大的，身体不好就记得穿外套，别每天为了显摆自己皮肤白不注意身体。”
“难道是下午英语考试成绩不理想？没关系的啦，你看我每次做听力都看运气的，高考前肯定请奶奶出山帮我在各大神庙里拜一拜。”
……
梁阗抿着唇，始终保持缄默，付念只能凭借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和敏锐的观察力不断猜测。
罗列完一连串的猜想，她停下来咽了口口水润嗓子，顺便观察梁阗的反应。
似乎……
一个都没中。
付念懊恼地皱眉，冒汗的指尖在裤腿上擦了擦，不得不面对最后一个也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猜想。
她干咳两下，音量突然降了两个调子，“还是说……你和薛妙妙吵架了？”
和女朋友吵架了——心情不好——迁怒兄弟，很顺畅的逻辑对吧？
付念凭借自己强大的理科思维得出这么一个推论，本来应该觉得自豪的，可怎么心尖酸酸涩涩的，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唉，她嘘叹一声，果然还是薛妙妙的人设太讨厌了呀，换作隔壁的一米五姑娘她应该都会乐见其成吧。
梁阗的脚步蓦然停下，一直低垂的眼皮突然掀起，露出深邃幽黑的眼睛。
付念一慑，禁不住倒了一步，又因为两人牵连的手掌被拉了回去。
她瘪嘴，小声嘟囔道：“吵架就吵架，拿我出什么生气。”
梁阗突然压低重心倾向她，没头没脑地来了句，“晚上是不是该洗头了？”
付念“嗯？”了声，被他带跑了思路，转了圈眼珠子算日子，随后点头。
这两天都隔天洗头的，难道这样头油也很严重吗？付念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