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活下去,终有一日还能再见到肖衍吧……
就算是,再也回不到从前。
“可汗你看……”旁侧一人道。
耶律文叡挺了挺腰背,高骑在马背上,顺着身旁一军士指引,望向了火海蔓延之中那遥遥而细小的窈窕身影。
穿着绛红色喜服的女子笨拙地驾着马车,眼眸黑亮而神色坚毅,马车裹出喜庆的新红,铜铃随车摇曳。
如此场景,在这交战的荒原之中,倒也显出了几分奇丽。
“有趣。”耶律文叡嘴角弯起,遥遥望着那女子的马车走远。
火红嫁衣与烽火相映,灼烫着双眸。
几名契丹士兵悄然靠近马车,却被两个南平军士伏击在侧,打了契丹士兵措手不及。女子下车,拜谢了那两个南平军士,复又上了马车,在两人的护送下往后方撤退。
“听说是南平那皇帝老儿赐婚给谢檀的夫人,大老远从汴梁而来这边塞,倒是十分有意思,”身旁人道,“而今夜本应是谢檀大婚之夜。”
耶律文叡笑了笑:“呵,那就把她抓回大辽去,我倒看看谢檀有没有本事救回他的夫人。”
身旁人得令,率人策马相向。
有了南平军士护在马车旁,百里春晴总算是又镇定了下来,只抓牢了马缰,慢慢去适应着身后的火海漫天和震耳欲聋的冲锋声,驭马而避开交锋之处,往后方撤退。
突一声破弦之声震破天际,身旁的一个军士腾身而起,一剑如杀破天穹,就听到弓箭断裂,插入地面。
而十余个契丹军士已现身于眼前不远处,凶神恶煞。
“敌众我寡,如今只能避开,你我各护一人,”这军士对另一人道,又抬头看着百里春晴,“马车不便前行,委屈夫人骑马。”
军士几剑就将连接车厢和马匹的绳索砍断,百里春晴小心地将韫玉牵下马车,准备将马匹让给她。
韫玉退后一步:“还是夫人骑马吧,我腿力比你好。”
“你受伤了!”百里春晴急道。
韫玉不语,在另一个军士护卫之下便匆匆往后方奔走。
而眼看那十余个契丹军士将近,百里春晴也再顾不上别的,艰难地爬上马背,而由那军士则牵马快步前行。
百里春晴紧紧伏在马背上,马鬃撩得脸上有些痒,但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微微抬眼看着这草原上的火光肆掠,灼热的火光驱走了身上的寒冷,而激烈的厮杀和四下弥漫的死亡令内心又开始惶恐不安。
两个契丹军士又阒然贴近,风驰电掣般,其中一人一把抓住了百里春晴的脚。百里春晴一下失了稳当,险些跌落马背,双手只得死死地拽住马鬃,马匹受惊,前蹄扬起,那契丹军士被马蹄踢开,摔倒在地。
百里春晴尖叫着,身子往后仰去,马匹骤然长嘶,突然加速驮着她往前奔去。
身旁的军士一惊,几剑解决了契丹军士,大声叫着“夫人”,便随在百里春晴身后追了上去。
百里春晴听到风声在耳畔变得激烈,刮得脸颊生疼,好似有无数小刀刻过。双手更是胡乱地去抓攘着马鬃,大约也扯得那马匹更疼,马蹄更加快了脚步,速度飞驰。
万万没想到的是,那马突然调转了方向,竟直直地向着那交战正酣之处而去!
“你傻了啊!你不想活我还不想死呢!”百里春晴试图去抓马缰,马缰晃动不止,指尖根本无法够到。
“不要啊啊啊——”百里春晴慌乱大叫着,而眼前已落入了无数锃亮的刀光剑影和殷红血雨。
保护百里春晴的军士也快速掠了一匹马,疾步赶了上来,满头大汗间一把拉住了百里春晴的马缰,用力勒了马匹,马匹速度才减缓下来。
百里春晴刚准备长长地松一口气,却斜眼看见一个契丹军士已经大刀直面砍来。
喉咙里连尖叫声都无法发出,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身旁的军士猛地拉回马头,马匹反向而行,而忽另一人从一侧急速一闪而出,一剑刺入那契丹军士的胸口,血飞溅起来,洒在了百里春晴的脸上。
百里春晴转头看那人,似乎正是那方才来说“契丹偷袭,夫人暂且躲避”的年轻男子。
再下意识地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迹,脑子里蹙然一片空白。
年轻男子旁顾无事,又对那个保护自己的军士吩咐道:“这里太危险了,快带她离开这里!”
军士应了一声,扬起了马鞭,而那年轻男子则又提剑独入敌军之中,铠甲耀着火光,死生如轻描淡写之间。
战火渐渐熄灭,南平军高呼着胜利,欢呼声响彻草原。
百里春晴大口喘着气,浑身战栗地从马背上爬下来,脚还未触地,就一下子瘫软地滚到了地上,发怔了好一会儿都还回不过神来。
感到腿上有点凉,抬眼看喜服的裙角竟然被马鞍刮破,露出了小腿,惊得急忙裹了裹裙琚,遮住了双腿,而那帮自己牵马的军士也尴尬地别过头去。
下摆有些褴褛,全身都被烟火熏得有点发黑,脸上也沾了灰,发髻散开,发丝七零八落地耷在脸上,而那些原本就简陋的发饰都早已不知落到何处去了。
这世间大约不会有比自己更狼狈的新妇了,大约更不会有哪个人的洞房花烛夜是在战场上度过的……
哪怕是二婚。
天边泛了鱼肚白,百里春晴惊魂未定,抬头看着日光落在草原上,焦黑的草甸和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