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抬头,惊得路有归再也挪不动步。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眉如远山,目若星辰,头上只随意挽起一个发髻,余下青丝懒散垂在脸侧,配上这人清淡的神情,丝毫不会让人觉得潦草,只觉得这样一个谪仙般的人物,本应如此洒脱。
他张口,路有归听不到声音,只凭他薄薄嘴唇的动作,判断他说了“阿”什么。
阿芷么?梦里,他是如此唤那姬芷的。
梦里,他声音低沉,仿佛自带一分魅惑,可惜此时听不到。
想到这里,路有归心中一惊!他不过露了一个脸,自己就差点沦陷了吗?
心跳得很快,耳膜被那扑扑的心跳震到,也不知是之前那股电流的影响,还是她真的,心动?
她喜欢学长,也是那天樱花树下一瞬间的事情,所以说,她其实是个花痴?
这样一想,再看子归的时候,她倒是不再不知所措。花痴就花痴吧,此人的确美好啊。
他眼中泛着柔光,尽管不苟言笑,但整个人就仿佛身在云端,让人觉得他眨眨眼都是亲近的表现,更不会强求他说笑。
人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神仙一般的人啊?
既然有了这样神仙一般的人,怎么上天还舍得让他死了啊?
这真真是她心里的感叹了。如果出来个面目狰狞可怕的妖魔,她还可以强作镇定,不受干扰,但眼前这人,分明没有一丝恶意。
“哎。”路有归叹了口气,转身就走,不再回头。
打是打不起来的,她能做的,就是不去看他,不去理会他吧。
走出几步,她突然失去了重心,向后一栽,却没有料想中的疼痛:
一团白色云雾笼住了她,像个保护罩一样,将她带离地面。就像宇航员在太空里,她舞动四肢,却移动不了身体。这云雾没有伤害她,却也没让她落地。
她回头看向子归,那人拨弦比先前快了不知几倍,一道道金光从他指尖弹出。路有归下意识想躲,却发现这金光有意偏离她周身的云雾,向更远处射去。
那里,有一团黑雾正渐渐凝成人形。每道金光接触黑雾,都能把它打散一点,但是黑雾又马上恢复。
子归的攻击,只是延缓了黑雾聚形的速度。
他显然也心知,于是手上速度继续加快,直到“砰”的一声,琴弦断了一根。
这是,将九州鼎收入意根时,她脑海里的情形!只是,上次她没有看到抚琴的人,而是将自己代入了子归的角色,因此阴差阳错收了鼎。
果然,这鼎之所以进入她意根,是因为子归。
之后剧情她知道,琴弦皆断,子归会毫不犹豫地以身殉鼎,封印魔王。
当时她还一直想子归为何牺牲,脑中冒出来的意是他大公无私,作为一国之主,自觉生命不属于自己。
可与上次的大义凛然不同,这一次,这神仙般的人在琴弦断了以后,直直地看向半空中的她,眼中分明有了不舍与恐惧。
他嘴唇并未张开,但她听到了他的心跳,很沉稳,可是有些压抑,他一声叹息:
“阿芷,我走了,谁为你抚琴啊?”
路有归浑身一震,原本她听不到这个幻境里的声音,但此时这人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低低的,其中又有一丝磁性,就好像琴弦轻轻拨动,在空中震颤。他人明明不在近前,她却被这声音撩得耳朵发热。
原来,之前的都是序曲啊,现在才是这幻境的正题了。
路有归抿着嘴,没有说话,可白色烟雾依然裹着她,她走不了,就这样与子归两两对视。
“弱弱问一下,为什么你走了她就没人抚琴听了啊?”她开口,却问了这么个刁钻问题。
总不能一直跟他大眼对小眼啊。要解除幻境,应该还需做点什么。何况,她是真的有点好奇的:
就算姬芷爱听琴,可会弹琴的人那么多啊。难不成,还非子归的琴声不可?
眼见着对面的谪仙额角弹了一下,她在心里道了声歉:其实她也不是没看过言情小说,而且现在打开电视都是俊男美女你侬我侬,她对于这男女之事,虽说自己无甚经历,但阅历不可谓不少。
子归这话,应该算是冷清仙人压抑感情,但言语中忍不住流露深情与不舍那一卦了吧?可问题是,她从小就不喜欢听男人这样酸酸地说话,喜欢就喜欢,舍不得就舍不得,要是怕姬芷没得好琴声听,就给她介绍几个好琴师呗。
不过,这话路有归不忍心说。但看这人生得如此好看,她也不忍心听他继续酸下去。
“可惜这琴已经毁了。阿芷,大乘期突破尤其难,我真想能陪在你身边。”
他的声音依然在耳边响起。路有归看他眼里柔光泛泛,在那飘飞的柳枝下,有如一江春水,突然心里漏了一拍。
也许只是古人说话习惯九曲八回吧,这人,是真心实意对姬芷的。
想到这里,她倒是对之前的冒犯有些抱歉:
“你的心意,她一定知道。”
对面那人唇角轻勾,道:
“于我亦是。”
“那,你可以送我出去了吗?”路有归问道。
虽然有点煞风景,但她还是活命要紧。这人看起来并无恶意,应该不是故意困她的吧。
“你,没有别的想说的了?”他眉头轻皱,仿佛一只白鹭停泊湖面,留下点点涟漪。
只听说好的山水风光可使美人增色,这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真的好看起来,是自带风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