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虽然早知道张居正即将故去,但咋闻噩耗,万历还是深觉震惊,缓缓将在手中的工具放下,僵坐在那久久不语。
“爷,老先生是于三日之前故去的。”冯保哽咽着道,“前阵子老先生的病情便已恶化,终日昏睡,水米不进。前往宣慰的中使见状不敢离去,留在府中,没几天~没几天老先生就~”
说到这,冯保忍不住又失声痛哭起来。毕竟他与张居正共事多年,还是有些情分的,这两个月张居正不在,他便举步维艰,更令他对张居正心怀感念。
听着冯保的哭声,万历心中也很不是滋味。他虽然只与张居正打过一次照面,但还是很敬重这位为大明鞠躬尽瘁的老臣。
“原只盼先生归乡能得静养,或可及早康复,想不到此去竟成永诀。”
沉默了一会,万历才沉声问道:“先生可留下什么遗言。”
“老先生离去时,已不能言语。只在之前留下封遗折。”说罢,冯保爬起身将一个密封着的大信封呈到万历面前。
万历忙拿起信封拆开,取出里面的折子打开,却见折子上只歪歪扭扭地写着“依前奏”三字。
原来,当徐爵随田义一行来到张居正老家居所时,张居正早已病入膏肓,长时间处于昏迷状态。徐爵深知光转述张居正的遗言根本没用,如果遗言中有不合适的内容,正使田义决不可能为自己作伪证。
到最后实在没办法,徐爵只得叫张家的大夫设法强行使张居正醒转了片刻,却也只留下这么寥寥三字,不过意思已表达得很明确了。
万历看过折子,也陷入沉思。他此时内心并无多少哀伤,清醒得很,一看这三字就起了疑心。张居正在之前最后的奏折就是那份名单,但这份举荐名单是自己请他留下的。
他做了一辈子辅臣,心中肯定清楚自己的接班人只可能由皇帝来决定,他的建议始终只是参考。且那份名单还只不过是个培养对象或者说入阁人选的参考名单,根本算不得他的接班人。
张居正在故去前,肯定会有很多事想作交代,家事、国事都有可能,之前那份名单,说不定他也会想到,但绝对不会是最为关注的事情,以至于单单为此事留下遗折。
想到这,万历已经很清楚了。这回派内臣前去慰问张居正,就是冯保出的主意,估计便是为了去找张居正拿到这份遗折。而之前那份名单里排第一的潘晟,肯定是冯保力保的入阁人选,所以他才会这么大费周章。只要万历依着名单选人,潘晟就必然胜出。
“这真是画蛇添足啊。”万历心中暗自冷笑,也不多说什么。
他是想尽早将冯保搞倒,但对于冯保举荐的臣子,却并不抱成见。张居正与冯保联手把持朝政的这些年里,所提拔上来的能臣非常多,许多人在历史上都非常有名。这些人得到提拔,除了能力出众,想来私下也都与张居正和冯保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因此万历既定的思路,是既要推倒冯保,又要保住与冯保有瓜葛的人,这样才能维护住张居正这面改革者的大旗不倒,也为自己留下一批能干事的手下。
那份名单中的余有丁、梁梦龙、张学颜等人,万历就都觉得不错。至于这个潘晟,一点印象也没有,要么是毫无建树,要么是早早就被张四维等人赶下台了。
原本历史上群臣攻击冯保时,可没见还有个什么潘晟挺身而出,冯保这番努力根本无法扭转他的命运。
而前阵子自己搞了下刘守有,现在刘守有一直告病在家,闭门谢客。在这种情况下,料想这个潘晟就更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走,去慈宁宫。”说罢,万历边站起身庾呷ァ
来到慈宁宫,便见李太后在那低声饮泣,一群宫人正围在一旁伺候。
万历忙上前好生劝慰,道:“还请母后保重身子,节哀顺便。”
见儿子来了,李太后缓缓抬手抹了把眼泪,哀声道:“儿啊,老先生为国尽忠,操劳过甚,才会这么早便撒手而去啊。”
“儿子知道,先生受命于危急之时,这些年竭忠王事,功在社稷。先生虽逝,儿子当谨记先生之劳,酬其功于身后。”
“嗯,皇帝能有此心,哀家也觉得欣慰。”
冯保也在一旁跟着奉承,道:“万岁爷如此仁厚,老先生在天有灵,也当感恩不尽了。”
“先帝大行之时,儿子你尚在冲年,哀家与陈姐姐都是惶急不已,外面又有那高肃卿等人居心叵测。全仗着老先生与大伴忠心扶保,才得周全。如今想来,这些事都还记忆犹新,而老先生却已~”
张居正算得上是李太后多年的政治盟友,感情深厚,她不断对儿子述说着张居正的这些功绩,说着说着又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万历只好接着耐心劝慰,好一阵,总算让李太后重又止住悲声,万历忙命宫人将母亲扶进里屋歇息。安顿好母亲,万历又对徐氏等人叮嘱了一番,才与冯保退出慈宁宫。
离开慈宁宫,万历想了想,领着冯保来到了玉熙宫。他今日来此,却没如往日一样给士子们授课,而是直接将冯保领到里面自己的书房。
不一会,便有侍从来到大殿,只让舍人万伟入内,而潞王朱翊镠和定国公徐文璧却被留在外间。
万伟忐忑不安地来到书房内,缩着脑袋上前几步,向万历叩拜行礼。
“免礼,平身。”
“谢皇上。”万伟忙从地上爬起来,拘束地站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