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遵旨,日后还请李太医多多指正。”张天师赶紧答应下来,朝李时珍稽首致意。
万历又指着宽心对李时珍道:“这位弘侍夫人,乃是朕身边的女官,她每日清晨都会来太液池,老太医日后若是有甚需求,大可告知于她。”
宽心心中满是不乐意,但此时哥哥也在场,不好发作,只好朝李时珍道了个万福,敛身道:“老先生好。”
李时珍已经被感到得无以复加,总算老先生精于医道,心脏、血压都保养得很不错,才经受住了这番情绪激烈波动。
李时珍再三叩拜称谢,道:“皇上如此厚恩,草民感激之情莫可言表,惟竭心尽力修撰此书,造福于天下万民,彰皇上之至德。”
《本草纲目》不仅仅是一部中医药圣典,在动植物学、矿物学、物理、化学、农学等诸多方面,都有着广泛的论述,完全可以说是一部超越这个时代的自然大百科全书。
这才是万历如此关注《本草纲目》,并将编撰此书从李时珍的个人行为,提升为政府行为的根本原因。
通过对《本草纲目》的修正,可以从源头上建立一套对自然界更为科学的认知体系,纠正人们以往的许多错误观念,为下一步的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
万历穿越前的人生经历,使他对于中西医都有一定的认识,这两者其实在本质上,并没有不同,都是建立在实验证明的基础上,其根本,都在于一个“验”字。而两者的差别,则是因为东西方文化间的截然不同。
华夏的传统世界观中,诸如阴阳五行、天人合一等理论,在一定程度上,也能用来解释客观事物的运行规律,但具有严重的局限性。
这种世界观是建立在古人对客观世界有限认识之上的简单归纳,强行将宇宙万物整合到少数几个具体属性之中,这就把整个客观世界严重简单化了。
要理解这个问题,最直观的方法就是色卡。肉眼可见的世界五光十色,理论上确实可以将可见光还原为三原色,而实际上用三原色去解析或者还原所看到的景象,却远不是古人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种以求同实现整合,将复杂问题简单化的思维模式,其实也是一种高明的生存之道,有利于人们对未知事物形成一个相对准确的初步认识,但如果要继续深入,却又异常困难。比如我们所发明的餐具――――筷子,就极具代表性。
最早的华夏医学传说,是神农尝百草,但中医理论,却在天人合一观念的指导下,逐渐被整合到阴阳五行理论中去了。这等于是以哲学替换掉一切应用科学,即便中医提出了辨证论治的诊治观点,也远不足以将人类疾患的机制彻底理清。
而西方世界在历史上所经历的曲折磨难,远比华夏要多。各种冲突对抗异常激烈,人们为了生存不得不尝试各种不同手段,在这种情况下,西方文明的求同意识根本确立不起来。
如果说传统华夏文明是沿着大而化之的方向在延续,那么西方文明、尤其是后世的西方文明走上的,却是一条细而分之的道路。
原本历史上,华夏社会所接触到的西医,实际上是鸦片战争前后,随近现代西方科技逐步发展成熟起来的西医。而在此时的大明,中医不知甩西医多少条街。
既算到了后世,中医也是颇具效验的。中医将人体视为一个整体进行综合论治,注重人与环境的相互关系等观念,依然具有很重要的现实指导意义。
中医的问题,是发展与深化受到了传统观念的严重制约,尤其是华夏传统文化在后世严重衰微,植根其中的传统医学也就更加奄奄一息了。
对于万历所处的这个时代来说,在人们此时对客观世界的认知水平基础上,中医理论及其所积累的经验,反而能取得更加良好的效果。万历需要做的,依然是不断修补华夏传统世界观存在的缺陷与偏差,使其能转入发展的轨道,从而带动包括医学在内的各个学科不断进步。
华夏道门与医家在世界观上其实是大同小异的,不过追求的目标却截然不同。如果用后世的话来表述的话,就是人生观不同。
医家强调入世济人,很多儒家知识分子都有着“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信念,而道家则追求超然于物外,期望能使自身境界得到进一步升华,从而令身心与天道达到统一。
李时珍为了编撰《本草纲目》,对各类药物进行了大量的观察研究,可以说是一名自然科学的先行者。而张天师则通过这段时间对那部化学书的学习,在思想认识上也逐渐有所转变。
所以万历才将这两位一道请来,万历对二人道:“二位都是学究天人的高人,于学问一道都有深悟,日后宜常作切磋,相互取长补短,必能有所精进。”
二人忙再拜领旨,李时珍却是心中一紧,暗道:“皇上千里迢迢将我召来,又对我所著药典如此关注,该不会是想要我与这道士一起炼制长生不老药吧?”
他一生从医,不但不信长生之说,而且很反感权贵们的这类奢望。正自不明所以之际,却听万历又道:“世间万物,各具其理,明辨之,孰思之,方能有所体悟。朕欲借重两位之大才,令世人明了格物致知之真义,以使我华夏文道,能得永昌。”
“皇上圣明。”张天师与李时珍齐齐再拜,虽然他二人此时都还不能完全理解皇上这番话的含义,但已意识到皇上关注的乃是学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