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晋的话林子朝很是同意,有错吗?一点都没有,反而他看的清楚,想的透彻,自己若真把这事捅破了,无疑给大燕上下百官,给燕皇一个大大的耳光,明白的告诉他们,在其治下数万人曝尸荒野,但他们却全然不知,什么学富五车,身经百战,统统不过是被人蒙蔽的蠢货!
只不过有两点沈晋没有想到。一、外面的人若知自己是煜王侍从,必然也不会放过自己,这不错,但他林子朝惜命,他还不想死在这儿,所以为了保命,他会不惜一切。二、别人也许是,但越则煜可不是一个为了明哲保身而放弃自我的人,这些灾民不仅他林子朝会救,越则煜更会,毕竟只有见识过死亡才会知道生命有多宝贵,更何况一个只是嘴上嘲讽,实则替旁人打点一切的人,心又能有多冷?
林子朝目光扫过沈晋和其他五名衙役,沉声道:“你们五个,明知灾情却瞒而不报,与刘项德和沈晋视为同罪,按律当诛!但我今日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你们可要?”
五人跪在地上,纷纷点头。
“你们五人速速脱去身上的衙役服,一人立刻驾门外马车,前去府衙面见煜王,将此处之事和同知灾情告知煜王。记住,在未见到煜王之前,不可对任何人提及一句。其他四人去后厨帮忙烧火煮水,不到危机关头,万不可出来,以免被人认出,祸及性命。”
沈晋一听不妙,当即大喊:“别听他的,你们可别忘了,欺君乃是大罪,岂是他一个无官无职的人说了算的。快快帮我解开,离开此处,刘大人必会保你们性命误无虞。”
看到五个人的犹豫,林子朝一声冷笑将越则煜曾给他的避毒珠扔给其中一人,“将这个交给煜王,我的话的确不能,但大燕四皇子越则煜能!你们只是普通衙役,只能听命于刘项德和沈晋,若日后盘问起来,说一句你们曾想多次上报朝廷,可沈师爷以你们家人性命相胁,暴行相施,不得以屈服。依照大燕律法第一百六十三条,你们是可以免去重刑。”
“林子朝,你个小人,你血口喷人,我何时这么做过!”沈晋呸了一声,冲林子朝大叫。
“这可是你说的明哲保身,我不过是在现学现用。你能把这数万人的生命视作如同草芥,我为何不能无中生有?还有…….我不是什么——恪守仁义的君子。”林子朝收了笑容,冷声道:“仆郇,将沈晋绑在大殿之前的那棵树上,绑紧了,一会挨打的时候可不能还手。”
五名衙役见这个林子朝对沈师爷的样子,一阵胆寒,又听林子朝给他们支了一招,免去后顾之忧,立马脱了衣服,照着吩咐各忙各的。林子朝不听沈晋的求饶大骂,转头盯着不远处已经清晰可见的人潮,沉默不语。他知道那些衙役按律同罪,但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周安生,那个曾经也是不得以而为之的衙役,那个被推做替罪羊的七尺汉子。他们同他,似乎也没什么两样,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但愿越则煜在见到避毒珠后能明白自己的意图。
……
当第一个人抬脚跨过寺门之时,院中的火堆才刚刚点燃。
“给我……一口……吃的吧,给我吧……”
“给我的孩子吧,给我的孩子,就一口——”
“我要……我要吃…….不然会死。”
一只只手,伸向依旧冰冷的铁锅,跳跃的火舌依旧不敌锅内冰凉井水,煮不熟连锅底都不曾铺满的米粒。
了空看着疯狂的众人,连忙劝道:“大家别急,等等,热姜汤马上就好,这些粥还要在等一等,都有,都有,别挤,大家别挤,小心受伤。”
“给我吃的,吃的……”一人伸出一只布满冻疮,已然冻肿的手,径直伸向铁锅之中,灼热的火舌将这只手团团围住,如同送入狼群的羔羊,丝毫不会松口。烈火对血肉,岂有不赢的道理?烧焦的气味,刺啦的声响,像极了在炭火上烧烤的羊腿,只是眼前,被火烤的不是其他,而是人手,长在人身上的那只手。旁边的小僧人眼睛手快,将他拉出了火堆,看着焦黑的手,小僧人瞪大了眼睛,伤成这样,一定很也疼吧。但当小僧人抬头,看见的确是那人一双直勾勾的眼睛,他的目光只看着那装着食物的铁锅,不敢眨眼,生怕锅中的米被人抢走。
刺骨的疼痛和一碗清粥对于一个饿惨了的人,算的了什么,哪怕砍了手去换一碗粥,又有何不可?民以食为天,从来不是一句不痛不痒的俗语。
人越来越多,寒山寺的僧人拦了一次又一次,终于没有人在贸然上前,大家每个人找着离熬粥的铁锅,找着离食物最近的地方,静静的站着,双眼不离,一言不发,只待生米成粥的时刻,用最快的速度冲上前,抢粥入口。
站满百人的的院中,静的诡异,只有柴火的噼啪声,只有烧水的咕咚声。
越是安静一分,林子朝的心便高悬一分。他明白,此时的静,全因引燃炸药的绳索还未燃到尽头,此时的静全因他们渴求的那一碗热粥摆在他们眼前,他们亲眼看得到,粥还未熟。一旦揭开锅盖的那一刻,这枚火药便会炸翻整个寒山寺,那时没人能控制的了对生命的渴求。林子朝特意让了空在院中搭建粥棚为的就是让大家能有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