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白瓷青纹的小瓶,静静的摆在红木桌上,透着光,泛着亮,晃住了团苏的眼。
望着窗外淡淡的霞光,坐看远处如踢翻的染缸,而印染了漫天的红,林子朝也不催促,静待时间如初春寒冰缓缓消融。
当然,他没有遗漏,遗漏掉团苏脸上的挣扎和攥紧的手。
终了,团苏转头望向林子朝,带着几分请求和惧怕,开口道:“奴婢……不识字,认不出来,公子……?”
“宫中的內监侍女,多少认的些常用字,你怎的不识?”
听着这话,团苏涨红了脸,低头小声道:“奴婢无父无母,自幼便入了宫,没人……教过。”说话时,藏在后背的手不住的蹭着衣裳,想擦去掌心的汗。
自小团苏便觉得,识字的人,脑袋都可聪明了,像公子这种能看完那般厚的一本书,那必是有大学问的。这几日来,她总是瞧见公子捧着书,一页一页,看的仔细。有时她控制不住自己,会偷偷瞄上几眼,可书上弯弯绕绕的字,她一个也不认识,只觉的像一团麻絮,找不到头。因而在她眼中,公子便如同天上的文曲星,是自己怎么也够不到的。如今要在他面前,承认自己大字也不识一个,团苏隐隐担心,日后公子会不会瞧不上自己,会不会赶她走。越想,心越急,手中也越发的湿。
二人就这般的不言不语,一个慌,一个定。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林子朝终于嘴角一勾,收回了目光,淡然道:“这两瓶都不是解药,你也不必选了。”
团苏听此,心中一着急,不自觉的喊出了声,“啊?那——”
脑中瞬时浮现起那日在禁宫偏殿,公子的话:“没有解药,不出十日,你便全身发黑,身泛脓血,痛苦致死。”
这些让本就胆小的团苏怕的浑身发颤,眼睛发红,止不住的抽泣起来。
团苏的慌乱林子朝看在眼中,但他也不着急安慰,转念一想,问道:“我已醒了几日,这几日之间,为何都不曾见你催促我解毒之事?是怕我会杀你灭口?”
当日林子朝见偏殿只剩团苏一人,又念及自己女儿身的身份在之后多有不便,便以毒威胁了团苏,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倒是胆小的紧,全然按照自己事前吩咐,保守秘密。
团苏连忙摇头,断续道:“奴婢不会……宫中嬷嬷说不可……要团苏听话,奴婢……怕……扰了……公子。”
听着团苏含着哭腔的答案,林子朝无奈笑笑,到底还是一个心善的傻丫头。接着走近团苏,弯下腰,温柔的替团苏拭去眼泪。
团苏只觉自己的脸好烫,现在她与公子不过半臂距离,她可以嗅着公子身上温润淡滑的白芷香,她可以看到公子清澈乌黑的双眼,弯弯的看着自己,她可以感到公子修长的手指划过脸颊。现在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公子好好看呀。
“醒神了。在看下去,你怕是要煮熟了。”林子朝敲了敲团苏的额头,罕有的俏皮。
惊回了神,团苏晃晃脑袋,两手捂着脸,慌张道:“奴婢失礼,望公子责罚。”
只是林子朝却不接话,反倒是郑重的向团苏行了一礼,“这第一礼,是向你赔罪。那日的毒药是假,你也不曾中毒,情急之下,卷你入局,是我对不住你。”
这个答案让团苏瞪大了眼睛,像受惊的幼鸟突然见到猛兽,不知所措。
紧接着,林子朝又是一拜,开口道:“这第二礼,是为我之后所行之事的赔罪礼。拖你入此番纷争,着实对你不公,只是子朝再无他法。”
面对那日偏殿之中凶狠冷血的公子,团苏心中是怕,但今日严肃认真的公子,团苏却是心中发虚。她隐约觉得,很快她会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公子,既不会像那日殿中的冷酷威严,也不会这几日来的沉静有礼,会怎样,她不知……
拿起桌上的一个药瓶,林子朝顿了顿,五指抠住瓶子,弓起了手背。
可很快他便下了决定,一把将瓶子紧握在手,目光如炬,看向团苏:“人若服下此药,从此便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不顾团苏吃惊的面容,林子朝继续道:“偏殿中的事,绝不能外泄。若你选了这一瓶,我会替你消了奴籍,给你足够的银子,让你离燕都,永得自由,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
团苏憋着眼泪,宫中生活的七年,让她知道有些事情一旦说出便会要人性命,可她不明白,自己已经离了皇宫,也认命的服侍公子,为何公子还要如此待她?
团苏嘴上发了狠,头一次顶撞道:“你不怕我拿了银子就立马告诉别人?”
“你不识字,写不了书信,想说话,也出不了声。你……做,不,到!”
做不到三字,如惊雷一般,击中团苏。果然,公子就是公子,她心里想什么,公子都知道,方才所有的问话,不过都是在探听自己的底细。就算她怎么挣扎,她的每一个想法,在他们眼中就和街头的马戏一般,可笑无用。
瞥了眼另一个小瓶,团苏认命般的问道:“那另一瓶是不是杀人的毒药?要是我……要是我不答应,公子就……”
杀了她吗?
她不敢说,生怕说出了口,就一定会成了事实。
“是。”林子朝不饶弯子,直接道:“若你选了第二瓶,你便从此是煜王府的人,所说所做,一切皆要以煜王为重。每年我会给你解药,以保性命。但若你泄露了煜王府的事,便无人救得了你。这一次,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