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道崇元历”,六字铭文,清晰可见,应当是青州失窃的那批官银不假。
放下手中的银锭,越则煜抬头挑眉,满是嘲讽:“呵,倒是会编故事,一个敲错门的假郎中,一个热心相遇的假同乡,这都被你蒙了过去,留你在我这煜王府,还是屈才了,赶明儿打发你去司乐坊写戏文,估计能博个满堂彩。”
看着煜王不达眼底的笑意,林子朝连道不敢,“不过是平日里翻看了些道州的地理志,这才能胡诌上一二。”
回想起自己方才给那对母子送药之时,老太太口中蹦出的一句又一句的青州方言,林子朝有些后悔,显然那个李虎始终不曾放下戒心,借青州方言试探自己。同乡不好当,戏也不好演。
“你对这个李虎有何看法?”察觉到林子朝的分心,越则煜心有不满。林子朝一贯如此,人虽在自己眼前,但心思不知在何处。
“李虎这个名字,不过是他顺着我给李家看病的话头,编造出来,多半是假。此人身形健硕,双手有力,应当粗通些武艺,依着他对其母的照看,这个人本性也不坏,只是防备心极重,心思也比旁人细腻,不知是何让他束手束脚……”林子朝不自主的将心中所想全然道出,丝毫没有注意到越则煜越开越暗的脸色。
“砰——”
茶盏重重的落在桌上,打断林子朝的话。
“你对他还真是看得透彻。”抑扬顿挫的语调,将好好的一句话,说的别扭。
林子朝敏锐地感到煜王的不满,只是不明白,他又何处招惹了这位爷。想不清楚,沉默为上。
氤氲的热气蔓上杯沿,懒散的上升盘旋,一缕一缕,一寸一寸,直至挥散,而时间也在这蜿蜒消弭中,化作虚无。
越则煜觉的心闷,若是此情景换做盛延,必然早已经搭话认错,自己也好顺着由头敲打几句。可林子朝只是呆呆的站着,平日的机灵全然不见,自己此时若是开了口,便是败了气势,可若耗下去,又担心林子朝的身子吃不消。果不其然,他就会给自己添堵。
站了许久,加之早上的晨练,后脚跟有些发酸,林子朝估摸着煜王应当看不见,便偷偷弯弯腿,好歇歇脚。
“脚疼?”越则煜挑眉。
暗叹口气,林子朝端直了身子回道:“子朝失仪,望王爷恕罪。”
“坐下说。”
皱着眉头,越则煜面有懊恼,就知道这家伙身子单薄,片刻时辰,便吃不消。看来晨练的力度还要加强。
在煜王颇有威慑的眼神杀中,林子朝战战兢兢的入座,后背没由来的吹过一阵凉风,头皮发紧。
没等林子朝琢磨过来,越则煜转了话头,回到了正事上。
“你觉得此人与青州弊案可有关联?”
“青州刺史严赋曲确有贪污之实,但奈何炳王做事滴水不漏,我们找不到罪证,便定不了案。”
林子朝的话,正是越则煜心中所想。前几日诸葛先生代笔上奏的折子,接连被炳王压下,父皇身边的路已经被炳王封死,若是还没有破绽,这件事迟早会石沉大海,或许还有可能让长广候站到炳王一边,届时他便白忙活一场。
“子朝以为,五百万白银一夜之间,不见踪影,无非两种可能。一,这批银子存有蹊跷,让炳王和严赋曲不得不处理;二,这笔银子已由公变私,入了炳王和严赋曲的钱库。不论如何,找到这批银子,便找到了炳王和严赋曲的把柄。”
“说下去。”
“王爷忘了,那夜消失的不止有五百万白银,还有当夜在府衙看值的十三名衙役。”
越则煜眼睛一亮,身子一怔,“李虎会是这十三中的一人?”
“粗通拳脚,心思细腻,又满身防备,子朝虽不能断定,但也有几分怀疑。”
“怪不得近日燕都府尹下令驱赶泗水难民,只怕是炳王是借个由头,防范此人。”越则煜沉思片刻,快速分析眼下局面,“此事交由你,但不可打草惊蛇,一定要挖出炳王的马脚。”
“子朝领命。”
想到中午之事,林子朝继续道:“回禀王爷,今日在易梧楼,信中之人并未前来,反而是……”
“此事本王知晓了,三日后你同我一起同去。”
见煜王如此,林子朝知道应当就此作罢,但按耐不住好奇,婉转着,“这易梧楼的菜做得好,没想到这人也训练的得宜,一举一动王爷都能知晓。”
此话说完,林子朝打量煜王的脸色,他本意想让煜王借着自己的话头,说一说易梧楼的背景,不料煜王的脸色变了又变,竟直直起身,向他走来。
二人不过隔着一臂距离,越则煜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盯着林子朝,不言一句。
此处有声胜无声,林子朝巴不得煜王向往日一般嘲讽自己几句,也好过如此只是看着自己,眼中酝酿的巨浪让他如行在云端,不踏实。
越则煜勾着嘴角,笑的阴森,“林子朝,和本王说话不许藏头藏尾,下一次再犯,你试试?”
被看破了,林子朝面有讪色,乖乖低头。
见自己占了上风,越则煜心中闷气一扫而光,大方的解释起来。
这易梧楼对普通人不过就是座酒楼饭堂,但对于有求者,便全在一个“易”字。一物换一物,可换得名利金钱,也可换得消息秘密,只要等值,便有求必应。
易梧楼的背后是天下第一世家,颍川荀氏。荀氏一族,书香名门,传承百年,族中之人,不经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