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城内的夜晚,自是别处比不上的好。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商户小贩,无不抓紧宵禁前最后一个时辰,卖力吆喝。
“月亮撑红伞,明日有大雨,瞧一瞧,燕都城里最好的油纸伞,来上一把便不会被明天的大雨淋个透心凉。”
“星星明,来日晴,看一看喽,燕都城里最好的草编鞋,买一双明日晴天地里走的凉快。”
两个临铺小贩听着旁边的吆喝,慢慢转头,对看一眼。
“奸商!啊呸——”
二人彼此吐了口唾沫,扭头不理,继续大力地吆喝。
盛延在街角磕着瓜子,看的起劲。满城的公子权贵谁人不知,盛家的二公子就是个怪胎,不爱侯门富贵,就喜市井烟火。若论燕都城内谁最接地气,盛家二公子勇夺魁首。
磕着刚出锅的葵花子,盛延乐得自在,幸好王爷去江南带的是书迁,不然自己哪能这么舒服。可磕着磕着,他忽然眯了眯眼睛。
那个跑过来的人影,怎么有些眼熟,像是林子朝身边的那个一吓就哭的小丫头?等等,胖乎乎的脸,还有那对怯生生的眼睛,还真是团苏!她怎么这般狼狈,丢了只鞋子不说,怎么还满身是血?
盛延二话不说,将满手的瓜子一扔,冲了上去。
团苏被眼前突然冒出的人影吓了一跳,可定睛一看,正是她要找的人,当即抓住盛延的胳膊,焦急道:“快去,快去城郊河边救公子,快去!”
“你这是怎么了?”
满脸的泪水混着脸上的灰尘,糊成一团,脚下一软,摔倒在地,只是团苏全不在意,揪住盛延的衣袖一个劲的催促,“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公子,你莫要再耽搁,快去。再晚一些,他们可能会伤了公子的性命。”
盛延暗觉事态紧急,可看着团苏一身血迹跌坐在地,左脚赤|裸,全是伤痕血泡,根本不能走动。他若一走,这个小丫头又该怎么办?
团苏看懂了盛延的犹豫,双手一推,推开了盛延扶着她的手,“莫要管我,快去救公子。”
细下一思索,盛延当即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塞给团苏嘱咐道:“你的脚再走就会废掉。呆在这儿,等宵禁时都护营的人会例行巡街,届时拿着这枚玉佩,让他们送你回煜王府。”
慌乱的点点头,团苏看着盛延离开的背影,捏紧手中的玉佩,不住祈祷,一定,一定要赶到。若不是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耽搁了时间,公子或许早就得救了。是她不好,是她害了公子。
仰头看着满天星辰,团苏不住抽泣,老天爷,你一定要保佑公子平安。
……
好刺眼的光亮。
林子朝皱着眉头,伸手挡了挡眼睛。
闻到房中清雅的花香,林子朝松了口气,慢慢睁开眼睛,果然眼前是熟悉的紫檀描金床顶安盖,云纹镂空的六木床柱,他回到了煜王府。
动了动手腕,瞥到包扎整齐的伤口,显然郭御医已经帮自己诊治了一番。林子朝翻身下床,慢慢坐到桌边,倒了杯茶。
他身上大多是些拳脚伤,若是没死,便只需养着便是。想着想着,林子朝无奈苦笑,他近来还真是流年不利,身上的伤就没有断过,报应啊。
杯中茶刚送入嘴中,正当此时,房门被人推开,只见团苏端着药碗,站在门外。
或许是被林子朝吓了一跳,团苏两手一松,手上的药碗摔到地上,所盛汤药撒了一地。被清脆的碎裂声一惊,团苏猛然回过神来,抖抖索索,不敢看向林子朝,“公子您醒了……我这就去重新煎药。”说完,竟是夺门而出,好像身后有什么令人畏惧的猛兽,叫她不敢回头。
看着团苏一瘸一拐的身影,嗅着一地苦口的药香,林子朝沉了沉眼皮,走出门去。
煜王府虽大,但要找个人,也是容易。
“你这就下床了,看来王爷之前的训练没有白费。”盛延看着眼前的林子朝,漫不经心的调侃着。
确实,若没有煜王前些日子对他苛刻的训练,依照以前的体力,根本不可能一刀割喉,更不可能有力气收拾残局。
“救我的是你,还是公主?”
盛延翻了个白眼,无力道:“等我赶到树林时,都护营的人已先到一步。依着那位祖宗的说法,那群人要刺杀她,而你救驾有功。燕都城内出了刺客,圣上震怒,接连问罪了好几名大臣,如今人人自危。哼,也让他们也知道,当初王爷统领都护营时,也不是那么容易。”
“王爷何时归府?”
“江南大局已定,三日后便抵达燕都。你说这么一闹,圣上会不会将兵权还给王爷?”盛延满眼期待,问向林子朝。都护营的那帮酒肉弟兄,他好久没见,倒是有些想他们了。
林子朝看向院中的已然发黄的银杏树,漫不经心道:“比起刺客,圣上防的更是异心。”
盛延听此,瘪了瘪嘴,也不再说什么。伴君入伴虎,帝王心,深不可测。
一阵凉风吹过,林子朝回过神来,转头问向盛延:“在燕都城内犯了事的人,可会关在燕都府衙?”
“燕都城里满是权贵,这些侯门贵府的人犯了事,自然是交由大理寺和刑部监察,至于普通百姓就归府衙处理。你问这做什么?”盛延被林子朝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
也不答话,林子朝嘴角一勾,笑的邪性,看的盛延后背一凉,心中暗道,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股子阴狠劲。回想起树林里那三人的尸体,脑子里闪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