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焕再次抬眼,眼中含了些敬畏。同时又掺了几分犹豫,还另有两分谨慎。
“这位兄台,我们不会打搅许久,只借几碗水喝,然后便接着上路!”健伟汉子眼瞅朱焕面现为难,连忙自袖中掏出一颗银锭递上前来。
朱焕有意双目一睁,面上显出一抹喜色。进而拉开门扇。将一行人迎进院中。
这时,安容出得厅来,一见这阵仗。当即就对站在最前头的健伟汉子道:“今年收成不好,几位爷若是讨几碗水喝倒是不在话下,只是干粮的话,昨个儿米桶就见了底。实在没有余粮招待诸位!”
健伟汉子大手一挥:“这个不碍!”说着人已经退到后头去,将两个中年人让到前头来。
朱焕会意。领着这两中年人到厅里坐下,指使安容烧水。
安容转身之际,不忘给他一记嗔怪的眼色,朱焕讪笑一下。留下两个中年人,拉着安容往外头走,一头走一头自袖中掏出那颗银锭给安容看。
安容一看银锭。顿时眉开眼笑。
他这二人神色一丝未落地被坐在厅内的两位中年人眼中,其二人不禁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整个肩背都因此放松下来。
当朱焕和安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厅门口时,厅里其中一人对坐在下手的另一人努了努嘴,于是位于下手的那人起身背起手,走进西边的里间,在里面逗留一会儿后,又走进东边的里间。
他的脚步声虽轻,但苏苏已做好准备,所以,当这人走进来时,她依着安容所教的,学着西里屋那位老婆婆一样,双眼轻闭,呼吸孱弱,再配合她此时灰败的脸色,一看就是生命垂危之人。
果然,此人没有在屋里待上许久,很快即摇着头踱出屋去。
“有些晦气,一边躺了一个要死的!”那人到厅外直摇头。
苏苏竖起耳朵,因为她听出此人的口音分明是京都一带的。
“雷兄,你就忍忍,咱们只是借此地歇歇脚,喝口水,到了城里自然有你吃喝的!”另一道声音虽来得浑厚些,却是南方口音。
“傅兄说得是!”雷鸣摆摆手,往凳上一坐,接着道:“这郝大铁也是个没用的东西,大好的局面愣是毁在他手中!”
一听这话,苏苏顿时睁开眼睛,蹙起眉头屏息凝神,郝大铁,她是听朱焕等人提到过的,就是此次康王派往攻打楚州城的那个将领,看来外面这行人果然不是普通人,起码他们不是京都一派的人。
说话之人说到一半顿了一下,然后矮下声接着道:“听说此次还是他自己主动请缨的!”
“现在论胜负为时还尚早,再者,之前的局面于郝大铁来说算不得大好,楚州城本就固若金汤,虽然人数上略占劣势,他们更占了一个守城的优势。郝大铁本来一时半会儿也是很难将城池拿下!”傅春以差不多同样低矮的声音说道。
雷鸣闻言,嘿笑一声:“傅兄说得也是!”
他这里顺着傅春的话意简单附和一句,然屋里的苏苏却是猛地浑身一个激灵,只差控制不住地坐起身来。
这个姓傅的声音竟是有些耳熟的样子,耳熟倒不是指这声音有多熟悉,但她确信这声音绝对在哪里听过,而且是在某个令她印象十分深刻的场合下听过。
她皱紧眉头,拼命地在记忆中搜寻这个声音,这个低沉中略带些沙哑的声音,带有浙闽一带地域的口音。
在哪里呢?在哪里呢?
蓦地,她脑际一道光划过,她想起来了,是在达烨的黑篷车里。
年初那个上元节的灯会,她被达烨强掳上车后,就是这个声音一直在苦劝达烨莫要鲁莽。
这个人,这个人竟是达烨的人!
而且出现在这个地方,楚州城和海州城的交界地!
听二人话音,他们分明也是才从楚州战场上过来。
另一个操着官话的雷姓之人又是什么来历呢,他与达烨又是什么关系,看这二人谈言间并不怎么熟稔,彼此间的客套十分明显。
苏苏按捺住紧张的心情,屏住呼吸,这种时候,她越发得小心,外面这个姓傅的定是识得她的,若刚才是他进来查看,她不晓得自己这副装扮能否逃得过他的眼睛。
留她在屋里也是朱焕和安容有意安排的,他们两个是没法待在厅里的,所以,他们有意避开去烧水,只留她在这里监听外面的对话,看看有无可用的信息。
没想到,还真是有!非但有,而且相当之有用!
“呵!不知此次康王对王爷给出的条件会作何反应,傅兄心里可有数?”雷鸣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扭头略显不耐地觑了一眼厅外,转脸问向傅春。
傅春眉头微皱,似是不大想回应这个问题,又似是不满雷鸣在这种场合提出这样的问题。
雷鸣那厢却是没有看到他这神情一般,继续道:“想必来之前达副使一定早有交待!”
傅春抬眸扫了一眼雷鸣,不温不火地道:“雷兄的话为何来?此次来会康王本就出自王爷之意,且所列条件也是王爷亲口所拟,与达副使有何关联!”
“嘿嘿!傅兄此言差矣!现在谁不知道达副使在王爷跟前说话的份量?就单看王爷这次将如此重任交由你来处理即可见一斑了!”雷鸣话里明着是一派恭维,但其间隐含的酸醋之意还是很容易听出来的。
苏苏平定下心情,根据这姓雷的口音判断此人多半是成王身边的人,许是一直深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