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淮宋早早来到了江南一品的后厨房,先是小小感叹了此处之大之华丽后,拿起桌上的案板,用清水洗净。所有的食物在进锅前须在案板上走过一遭,所以案板需要仔细反复用清水刷洗后,才能确保食材不会沾染到上面的气味。
接着就是磨刀,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横走官场的官僚们靠的是他们的嘴,包治百病的大夫们靠得是那根银针,而终日埋头于油烟弥漫的厨房里的厨子们,则是靠得手中这把菜刀。
一块绞净的抹布,淮宋仔仔细细将周遭所有的能看得到见的地方全部擦了一遍,不小心掉落的头发丝,摘菜摘出来的杂物,还有额头上落下汗珠,这些,通通这些,都不可以进入她所处的范围之内。
这个空间里,只有她和这些刚才早市上买回来的新鲜食材们。
洗净双手,淮宋先去炉灶生了火,煮上热水后,将那条白围裙系在了腰间,来到了案板前。
首先,准备一桌宴席的起先步骤,是准备好十二碟冷菜。
淮宋曾听母亲说起过,距离江南不远的东瓯国那儿有过著名的十二碟双拼加热菜一共四十道的规模,一盘中分别装有果品和冷菜,宴席分上下两部分进行,可以说相当奢侈繁华了。
“如果以后你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多出去走走看,去尝尝每个地方不同的美食和味道,这样对你做菜一定有帮助的。”这是母亲顾盼曾说过的话。
读万卷书,不光要行万里路,也可以吃遍大江南北各大菜系,领略那里的风土人情。
对于一名优秀的厨子而言,这是绝对是一项充满诱惑的修行。
她今日要做的第一道菜,叫盐水鹅。
老饿好不好吃凭借这两点,一是鹅肉本身炖煮火候是否拿捏恰当,而是所配制的卤子是否正宗。
大锅倒入盐,以及花椒,五香炒成椒盐,用炒好的调料均匀地涂抹在鹅身内外,犹如按摩一般的手法,让鹅身的每一处肌肤都能够和盐粒充分的接触,糅合,以此来释放出最大的美味。
腌制过程中,还需不断地放出从鹅身流淌下的血水,就是所谓的第一回抠卤,过程须达到一个时辰以上。
因为盐水鹅的制作工艺时间很长,淮宋从昨夜就已事先准备煮过二十次以上的老卤用来进行接下来的复卤。
搪瓷桶内的卤水是经过反复撩浮油以及煮烧过后形成的,秘诀之一则是要在里头加入一种珍贵的药材,檀香。
淮宋依稀记得走街串巷的那些卖鹅摊主们因为调料的珍贵,改为选择在里面加入罂粟这样一种植物。
当然,这也很有可能是一种谣传,因为盐水鹅在江南人眼里是一种必不可少的宴会食物,越是有人气的东西,往往越是会有人在背后进行诟病和谣传。
“你还真是拼啊,为了一桌饭起这么早做盐水鹅。”薛笑笑面无表情地来到淮宋面前,看样子是来奚落她的。
“怎么了,用你们江南一品的厨房,有意见?”又不是她淮宋真心实意想做菜的,还不是王焱的要求。
“是啊,感觉你的规格够不上这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淮宋已经开始小声嘀咕了。
“你要是不来帮忙就别给我添乱好么。”本来一大早起来头就是晕乎乎的,淮宋没心情和他拌嘴。
“本来是要来的,毕竟是老板娘吩咐的。”他耸耸肩,双手抱在胸前,倚在了一旁桌前,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可是你并不打算这么做对吧。”复卤的过程其实比先前要简单,制作好老卤水后接着只要耐心地等待出锅起挂就可以了。
“没错,可是我现在回去肯定要被老板娘说,所以只好在这儿陪你了。”这人说的倒挺轻松的,淮宋没功夫搭理他,将锅盖盖上转身又去了案板。
趁着这个功夫,她要赶着做第二道冷碟,拌冻腐。
只需将装水里的豆腐放在院子里冻上一夜,次日水已经结冰豆腐内部却没有被冻上,并且那股腐气会被全部驱除。
严冬,淮宋考虑到吃冷菜的影响,则选用辣椒来与其相拌,煮好的冻豆腐里每个撑开的细孔都融入辣油的滋润,在上头撒上芝麻和花生屑,一股子的香味扑鼻。
一旁的笑笑不禁嗤之以鼻:“豆腐除了作为辅菜以外,做成文思豆腐才是最合适的好不好。”
“豆腐明明就有数不清的做法,非得做成文思?”淮宋不禁反问。
“拜托,对食客献上最好,最有水准的菜肴才是一个合格厨子的必备标准好不好。”
“是么,可是我这盘拌豆腐很好吃的,要不要尝一下。”说着,淮宋还久真煞有其事地将盘子端了过去。
笑笑只回了她一个白眼。
“不过,我一直很想问你的。”她一边切菜一边看向他,“为什么是薛笑笑这个名字?”
“竹得风,其体夭体,如人之笑,故作笑笑。”
“什么?”很显然,淮宋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笑笑显然放弃了对她说教的想法,“就是说,风吹过竹林,吹弯了竹子,那样子就像是人笑起来是眉眼。”
淮宋很自然地转过头去切菜,没打算理他,厨房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尴尬。
“说到底还不就是笑呗,扯出那么一大堆有的没的。”还竹子,眉眼,不就是跟她淮宋一样是个倒霉厨子呗。
“你是不会懂的,人活在这世上,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