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屋舍废墟内,张继年已是缓缓步入内室,看到破败不堪的床榻与半毁的木柜。或许是傻人有傻福,也或许是大智若愚,总之张继年确是从幻阵走出,也因此来到了这间破漏的屋舍。
张继年左右环望,不解自语:“雾岚引我到此,不该只有废墟啊?”
若是那位绿袍人闻言,定会嘴角抽搐,雾岚本是他布置的困人杀人的幻阵,却被张继年误以为是引人探宝的机关。
无奈叹息之后,张继年便转身离开,岂料张继年不看脚下路,一个不慎被地上碎石跌得踉跄,样子倒没那么狼狈,就是这一步确实疼得难受。
“真疼啊,嗯?”张继年扶着摔的淤伤处,正痛得呻吟却忽地发出惊奇声。
……
荒村另一处。
徐步傲立灰尘中央,眼眸幽深看向四周,只见四周隐藏着无数身影,正跌跌撞撞地向徐步靠近。徐步虽已知晓来者不善,却并未退缩,而是充斥着战意满心期待。
尘埃落定,四周人影浮现,说是人影有些不恰当,你若亲眼看到要么说“鬼啊”要么说“妖怪”。四周妖魔鬼怪应有尽有,白骨森森有之,狗头虎身有之,木精土怪有之,凡是能想象的眼前都是有的。当真穷尽了无边诡力。
徐步看着这些个妖魔鬼怪脸上虽有诧异,但眼眸不动,心中未起半丝逃脱之意。越是离奇古怪越是能激发潜能,徐步就是这样一个逼自己入绝境的武痴。
当初徐红蕖也曾劝过,徐步这样回答:“若不逼自己一把,当妄为少儿郎!”为此徐步曾多次习武至深处,不饮不食,不眠不洗,当真有那么一股痴劲儿,因着自身痴劲儿方才有了这不俗功力。
徐步狂笑出声:“来的好,这才有劲儿!”
话罢,一步踏出,径直冲入尸山魔骸,这些妖魔鬼怪全无意识,仅凭本能行事攻击,故而面对功力不错的徐步显得脆弱不堪。但依着数量多得要命,徐步也是逐渐有些力有不逮。
“嘎嘎!”一具具白骨精怪发出啃食血肉般的瘆人声响,从地底猛蹿而出。苍白阴森的手骨扒着地面荒草,一点点蹿涌而出,逐渐淹没徐步,仿佛要将其啃噬消亡。
徐步心下一横,顾不得那么多,一剑拔出,寒光迸溅万丈,震退无数妖魔鬼怪。一个无形无质的剑围杀场突兀而现,瞬息包裹万里地域,剑杀之内视听触嗅四感全无,只留意识与惯性。
徐步见机施展身法,穿梭于妖魔鬼怪之中,点点光芒时隐时现,每隐现间总有妖魔鬼怪授首。这场战斗好似山水泼墨,除却徐步剑光之外四周已是仅剩黑白二色,每一道异彩犹如点睛之笔,渲染着整幅画卷,搅动着黑白翻腾。黑与白随着异彩增长消褪。
这是一副瑰丽画卷,却已是超乎常人想象。
徐步借机施展的身法乃是九剑门其中一脉顶尖的那本――名曰“七星踏罡”。暗合天宇星空之奥妙,剑法亦如是,乃“相思剑”海非深早年所习剑法《星海淘沙漫烁华》。
每一剑犹如星辰化身,闪烁耀眼,淘尽入剑杀范围之人。一剑寒光幻出无数星花,每点星花必有嫣红落下。
这是一套几近华丽的剑法!
却是一套最适合杀人的剑法!
既华丽又适合杀人,天下人怕是少有能抵住这股繁华烟冷。
一剑剑的刺出,徐步逐渐从兴奋中平静,面对这种没有难度的对手,徐步这式剑法使得亦是极妙的,无论时机的把握还是招式的入微。因此才有杀人如割草般的惬意潇洒,可这种杀之不尽的对手没有谁可以提起长久的斗志。哪怕是武痴。
不对!
徐步忽然一惊,一剑斜挥,万丈红尘滚滚而来,尘土再次飞扬荡荡。待一切尘埃落下之后,万物如常,已无山精野物妖魔鬼怪。仿佛刚刚那一幕只是脑海里的幻想,自己根本未曾经历一般。而这里依旧是原来的地方,那个荒凉的村庄。
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问心之剑,相思始觉!斜指凌尘,阵幻皆灭。
……
人老去西风白发,蝶愁来明日黄花。回首天涯,一抹斜阳,数点寒鸦。余纵横江湖七十七载,败敌无数,交友甚广。未曾想行将就木之际,最牵肠挂肚者竟是余生平第一佩服之人,故临入灭前来此一览,聊表闲情。
另留《浑元剑经》抄本,待有缘人取得,不负他当年嘱托。无憾啊无憾,如今余才识透无憾。
“御龙神遗笔。”张继年念道。随即又看向那本有些残破的《浑元剑经》。
刚刚张继年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却出乎意料般发现了床榻下用布锦包裹的书籍,展开观览竟察觉是本武学秘籍,而布锦亦是一封绝笔信。
张继年儿时有读过几年书,否则也不会这般呆头呆脑,多半是读书读坏了脑子。后来家道中落,亲故纷纷唯恐避之不及,父母受不得打击身故,从此张继年便流落街头巷尾,经徐斜阳点拨当劳力,又幸得徐红蕖提名入徐府。从而一步步走到今日。
正待张继年准备翻看《浑元剑经》之际,一道绿色身影忽掠入室,就那样一把抓住张继年肩头,提纵而起,消失于山岚雾气之中。
这里是东州五侯郡春城外一处破落的小村庄,早些年因为洪灾毁了这个地方,自此少有人烟,死气弥漫。直到绿袍怪人来到这里,布置出幻阵才彻底成了绝地禁区。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