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谭炎便一脸阴沉,召来了心腹门客:“此次未能扳倒那贱婢,反倒让计氏受损,该如何是好?”
计氏和谭氏关系亲密,如今计衡被君上问责,简直如同自断一臂。倒是让田巫更受君上信赖,还引出了“驱瘟鬼”的凶名,怕是再也没人敢对她动手了。
“家主不若迂回一二,让君上对公子环一系人马生疑。”有门客谏言道,“公子环嚣张跋扈,远不如公子彊德行兼备。如今勾结田巫,怕是心存不轨……”
“这等明摆着的事情,谁敢说给君上?!”听他废话,谭炎不由大怒。现在争位的卿士还都是私底下施展手脚,直接说出来,反倒是以疏间亲,齐侯岂能容忍?
那人吓得一缩头,赶忙道:“当然不可直言,然则小人听闻晏大夫最近同田氏走得极近,晏氏本乃小门,因田巫举荐升位,怕是少不了在君前进言。若是先攻这软肋,许能成事。说到底,亲楚非君上所愿,这些人强出头,早晚会惹君上生厌。”
谭炎闻言不由沉吟,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找几人探探风声吧,若是有机可趁,或可一试……”
因为这场虎头蛇尾的诬告,朝中倒是变得风平浪静,很是安稳了几日,齐侯也私下召见了不少卿士,听他们谏言。楚子苓倒是没有趁热打铁,在齐侯面前说什么的打算,而是趁着手恢复的差多不多了,继续之前的疗程。不过这次,她并未出门,由晏弱带着妻子登门求医。
月余不见,晏妻的脸色好了少许,一见楚子苓就先跪地行了大礼:“都怪妾,累大巫遇袭受伤……”
上次遇袭时,那满手鲜血的模样可能吓到她了,更让这小妇人生出无限懊恼。如今好不容易重见,情急之下,她连声音都抖个不停。
楚子苓赶忙扶她起来,温声道:“歹人早有筹谋,又岂是孺人之过?当日若不是晏子相救,吾怕是性命难保,也该谢过孺人才是。”
晏妻想过无数可能,却没料到大巫会如此说,登时泪下,呜咽道:“大巫如此仁善,还有人欲害你,必遭天罚,鬼神共弃!”
这可是级别最高的诅咒了,楚子苓微微一笑:“必会如此。孺人最近身体如何,可来月事了?”
这话倒是瞬间转移了晏妻的注意力,也顾不得哭了,她一下羞红了脸,嗫嚅半天才小声道:“半月前就来了,药也停了,不敢再吃。”
那药本就是用来调经的,癸水至就要停药,楚子苓闻言松了口气:“难怪孺人气色好了不少,月事时可还痛的厉害?几日血止呢?”
听她一一答过,楚子苓心中有数,方才道:“还请孺人伸腕,容我一探。”
那细瘦的腕子递在了面前,楚子苓专心诊脉,却没留意面前小妇人偷偷打量她的目光。片刻后,楚子苓微微颔:“再针五日,即可换成艾灸,温养的药物还要喝上段时间,待身体调理妥当,就能同房了。”
这话说得晏妻满面通红,却也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又小声道:“大巫刚刚伤愈,不可劳累,妾能等的。”
楚子苓失笑:“你这病施法不费多少气力,无需担忧。”
晏妻又看她一眼,这才颔:“有劳大巫。”
里间专心治病,外间也有密谈。两人分席坐定,田恒便道:“上次所议之事,不知晏子筹备如何?”
晏弱微微一笑:“田子放心,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耽搁。”
田恒闻言轻叹:“多谢晏子援手,累君卷入这等污糟事中,吾心甚愧。”
晏弱立刻抬手止住他的话头:“田子言重了。大巫与我夫妻皆有恩惠,举手之劳,自要尽心去办。况且谭氏野心毕露,早也有人看不顺眼。”
晏弱其实并不在乎侍奉的是哪位君王,也没兴趣参与争权夺位。但是有田氏大巫存在,外人怕早已把他和田氏,以及公子环联系在了一起,因而配合田恒行事,对他非但没有坏处,还有些好处。毕竟田恒嘱托他的,可非旁人猜测。如果谭氏真的上钩,这次怕是要伤筋动骨,难以自处了。只这一点,就能看出田恒与其是不死不休,能帮他为何不帮一把呢?
有了晏弱这等姿态,田恒也放下心来,念头不由又转到治病的二人身上。自从他得知子苓并非巫之后,对于治病之事就更是好奇了,难道她施法真的不借鬼神之力吗?与自己有了私情,会不会影响她的术法呢?
屋中,楚子苓收了金针,又轻轻活动了一下五指,这才对病人道:“施法已毕,孺人请起。”
晏妻睁眼,没看自己的针灸的地方,先看向大巫的手指,见她指尖微红,但无异样,才松了口气:“多谢大巫施法。”
“以后隔日来一次即可,药也会重新配过,平日要注意保暖,切不可饮冷水吃生食。”楚子苓叮嘱道。
晏妻一一记下,又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妾知那些污言秽语都是谣传,只是,只是大巫也是女子,当有个依靠……”
她的话语极为含混,然而楚子苓激灵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赶忙道:“孺人想多了!”
晏妻却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世间如田大夫这般的男儿也不多见,大巫若想,哪怕归隐也是值得的……”
她的手又小又冰,然而抚在手背的力度,却十分的坚定。明明身为病人,最需要的就是她这个大巫,却还劝她归隐,哪怕放弃巫术也要抓住幸福。
楚子苓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旁人她可以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