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被人偷袭,失了踪迹?”
消息从漆园传回,已经是两日后的事情了。华元听闻,面色不由大变。让楚女前往蒙邑,就是为了避开楚国问罪的使者,现在可好,使者尚未离开,人就没了影踪。要是被人抢走,交给樊姬,他该如何是好?!
华元按捺心头怒意,追问道:“是何人派兵?可抓到人了?”
“应是荡氏……”那信使不敢怠慢,连忙道,“人抓到与否,还未查明,不过想来难逃……”
大巫是轻车出行,根本就没带多少护卫,若荡氏全力捉拿,又岂会失手?
华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看来泄露楚女身份的,也是那荡氏了,否则怎会这么快摸上门去?偏偏他手下兵力都用在了监视屈巫,竟是毫无防备!
“家主,如今之计,唯有尽快拿下屈巫!”有心腹谏言道。
前几日传回的消息,屈巫一行已然改道,不似要继续前往宋国。出使可是国之大事,怎能因私而废?看来楚女探知的消息,确实不假。
华元沉吟片刻,道:“传令下去,一旦屈巫杀了副使,便派兵拦截!”
如果屈巫真个出奔,必会杀了副使随扈,只带心腹出逃。既然已经改道,想来也是这两日的事情。
不过华元还是颇为谨慎,又吩咐了一句:“让人莫打旗号,暗中行事,切不可被人认出。”
捉拿逃臣,是个功劳不假,但是打着宋国右师的旗号,突袭楚国出使的车队,可就有点解释不清了。若是屈巫反咬一口,说他是被宋人逼迫,无奈出奔,那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心腹意会,正要下去传令,华元又道:“派些人,去蒙邑附近打探情形。若楚女真被人抓了,还要设法搭救。真个救不出,也要早作打算……”
一个能通鬼神,声名显赫的大巫,是万万不可落在旁人手里的。实在不行,他宁愿自己除去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荡氏将其据为己有!
有了右师下令,华氏也调兵遣将,暗自行动。很快,荡氏空手而归的消息也传了回来。到底是刻意设下的陷阱,还是真失了大巫行踪。没人敢掉以轻心,越来越多的信使轺车,向着各个城邑奔去,如网洒下。
※※※
“荡氏的追兵是不是撤了?”楚子苓掀开车帘,低声问道。
当日他们被追上时,楚子苓着实心惊胆战了一番,亏得田恒演技过硬,自己的装扮又有异平常,才逃过一马。之后这两日,路上没见着其他兵士,她心底才松了口气。
田恒靠在车厢上,松松握着缰绳,任那健骡哒哒前行,语气也颇为放松:“怕是那竖子伤重,撑不住了吧?”
他抛那一矛,必要留下重伤,若是在碰上术法不济的巫医,送命都是寻常。只要动了刀兵,罕少有安然无恙的,他就不信林止区区一个商贾,能扛得住。
这点楚子苓倒是没有想到,但是外伤造成的严重后遗症着实不少,特别是“伤痉”和“走黄”,也就是破伤风和败血症,别说古代,放在现代都是致死率极高的重症。林止受那一下,肯定无法再主持大局,运气不好,恐怕还会送命。
想到这里,楚子苓暗叹一声,不过现在没了那心腹大患,也算是好事。
“那我这装束,可以撤了吗?”楚子苓又道。她如今扮成了孕妇模样,怀中塞了一大团衣衫,还裹了层牛皮。天气炎热,车厢狭小,整日闷的大汗淋漓,着实有些吃不消。
田恒却摇了摇头:“荡氏走了,还有华元,说不好前面还有多少人等着拦下咱们,怕是还要再辛苦几日。”
荡氏所为,如今应当也传进了华元耳中,在逼迫其对屈巫动手的同时,也会给他们带来些麻烦。再怎么牢固的盟约,也比不上自家性命,一旦华元察觉他们不是被抓,而是想逃,必然会派兵搜索,说不好还会使人暗杀,还是小心为妙。
听田恒这么说,楚子苓微微颔,又坐回了车中。骡车一路向前,见了客舍也不停留,又一次错过了宿头。寻了个大路边的小径,确定可以宿营后,田恒跳下车来,对车中人伸出了手。那只略有些潮热的素手,放在了他掌中,然而田恒的视线,却不受控制的落在了对方腹上。
那圆鼓鼓的肚腹,似怀胎好几个月,涨的让人不敢细瞧,也不知是怎么填出来的。之前子苓提出装作孕妇,把他吓了一跳,且不说巫者怎会想出这样的点子,光是在怀里塞些东西,就能躲过旁人追查?
然而真见到她这幅模样,田恒才知道所言不虚。遇到快要生产的女子,谁还会仔细瞧她长相?多看两眼,都怕惹出事来。而明知这是装得,他也忍不住心头忐忑,恨不能直接把人抱下车来。
因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田恒的动作极是轻柔,让楚子苓一下车就赶忙收回了手。人还是那个人不假,但是被虬髯大汉牵手,和被英俊青年牵手,感觉能一样吗?就连这寻常举动,都让楚子苓生出些尴尬,怕自己想多。
见那手嗖的一下收了回去,田恒皱了皱眉,捏住了掌心,盯着对方背影望了良久,这才取出小釜,生火做饭。
因是赶路,车上备的也是极为简单的饭食,好在田恒趁着空当猎了野物,才算见了点儿荤腥。
“等到了鲁国,自会好些。”田恒似是安慰,把盛了肉羹的碗递了过来。
楚子苓倒是不太介意饭菜,只道:“离开了宋国,难道要在鲁国定居?”
这两天忙着赶路,她还未曾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