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到正常的巷道中时,那个身影已经停下脚步。我不由得也放缓了脚步,这个时候,周遭彻底安静下来,除了我们两者之外,我再也感受不到其他人的存在。气氛变得诡异,我的脑子陡然清醒了一点。立刻止住了脚步,隔着十米,注视着前方的背影。灰雾在流动,就像是被一双大手排开,让那个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是一个女孩,大约在十三岁上下,身上穿着白色的吊带连衣裙,右手拽着比她的个头还大的熊布偶。这身装束和裸露在外的肌肤已经沾满了污渍和鲜血,说不出到底是她受了伤。亦或者,是别的什么人的鲜血沾染到她的身上。这些血液的斑渍起初还很干涸,可是,一转眼就流淌下来,沿着白色的肌肤,漫过灰色的污渍,滑落在巨大的熊布偶身上。熊布偶原本破破烂烂,纽扣的眼睛半脱落下来。宛如内脏的棉花也暴露在外,显得脏兮兮的。可是,当血液淌在它的身上时,它就好似活了过来一样。纽扣眼睛缩回它本该在的位置,内脏处的棉花,也变成一片乌黑的色泽,倒流回破缝中。透过那缝隙,只见熊布偶的内部已经不再是棉花,而是某种粘腻的浑浊的东西。
熊布偶好似下一刻就会跳起来,变成巨大的怪物,而拖着这样怪异的熊布偶的女孩。轻轻侧过头来,让我看到了她的右眼——翡翠色的,剔透的存在感,压倒了这片迷蒙的环境,就连隔着十米外的我,也能一眼就看到她瞳孔中的自己的身影。
我想起来了,为什么之前一直想不起来呢?
“桃乐丝!”我喊道。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在我于这个末日幻境中复苏后,还是第一次和这个世界的她面对面,不,我甚至有想过,其实她就在另一个我的身边。亦或者,她其实和“江”一样,并不会随着世界的毁灭而重新开始。桃乐丝,这个名字无论以末日幻境的角度,还是病院现实的角度,都有着和八景她们所不具备的特殊之处。
她,就像是模仿“江”的存在。在最初遇到她的时候,她的确就是“最终兵器”的仿制品,在和她相处的那短暂的时间中,我彻底体会到,她和“真江”到底有怎样的区别,又有哪些相似之处。在病院现实中,我只能从侧面收集她的信息,而从未找到她,只能从回忆和右眼处,确认她的存在感。在末日幻境中,我和她正常相处的时间,只是一场战役,在病院现实中,她只存在于“高川”的回忆中,而在曾经的我身上,她却又是以异常的方式,和我相处时间最久的存在之一——右眼,我的右眼,在那场战役之后,就已经被她的右眼所取代,就像是,和真江交换了左眼一样。
而如今,她再一次以极为特殊的方式,站在我的身前。她想对我说什么?她想对我做什么?我至今所遭遇的怪异,就是因为她在召唤我吗?为什么,她是也这样的形象出现?太多的疑问,仿佛存留着太多的暗示,交织在一起,将本来可以猜测的东西,变得浑浊不清了。
她一开始并没有说话,只有我再三叫着她的名字:“桃乐丝……”我想走上前,抓住她,将自己的问题一股脑对她倾述出去,可是,在迈步的时候,才觉自己的脚宛如石化了一般,一步都走不动。我挣扎着,却只是徒劳。就在这个时候,桃乐丝终于完全转过身来,巨大的熊布偶拖拉在地上,出沙沙的声响,很快,流淌的血迹便在两者的脚边积了一滩,和“江”的力量释放时,所产生的那无比浓稠的血色液体不一样,桃乐丝身上流淌的血并不算很浓,但是,颜色更加深沉,就好似在接触空气之后就会变质,变得紫红,变得紫黑,最终变成浑浊的,粘稠的黑色,只有在这个时候,液体的浓度才会和“江”显得极为类似。
“江”是深沉而恶意的红色,而“桃乐丝”,则是浑浊又衰败的黑色。让我不由得联想到,两者此时的处境。
“江”是生命蓬勃的异常,而“桃乐丝”即便和“江”相似,但本质也不过是“末日症候群患者”而已。
在被“病毒”侵蚀破坏,病变异常这一点上,桃乐丝和我,和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于,其实系色也是如此。
我们之间的差别,仅仅是在病变之后的遭遇和体现方式不一样,但终究,都只是病人罢了。
“桃乐丝……太好了。你还活着。”虽然她不说话,显得十分压抑,让我觉得,她其实并不带着善意而来,但是,没有关系,无论她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因此厌恶责怪她,能够再次看到她。证明她的确还生存着,就已经足够了,“我在病院里找不到你,每个人都当你已经死了,但是,我一直都希望,你只是藏了起来。所以,你真的是藏了起来。对吗?”
“阿川……”桃乐丝的语气微微波动着,仿佛在掩饰着她的情绪。“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现在的这个你,其实,你不应该复活过来。为什么要复活过来呢?”
她的表情十分平静,但是,我却觉得。她的内心,其实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她在寻求答案,只是,这个答案。其实我也没有。我回想着自己于“死亡状态”下生过的一切,但是,没有印象,只有自己“死过”的感觉。我想得起来的,只有彻底死亡之前,以及复苏之后的记忆。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我的确将自己未能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