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这样一个可怕的敌人做为猎物,杀死对方的几率不足一成,而自己死亡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用数据理论来说话,自然是可笑而愚蠢的。可是,一个人类判断自己行动是否愚蠢,是否可行,是否应该去做的,却往往不总是纯粹的理性。士兵也是如此。支持他如此行动下去的成份,理性已经不足十分之一了。在这个战场上,他遭遇了平生从未遭遇过的种种情况,这些记忆,即便不刻意去回想,也如同灼热的岩浆一样,一点点渗透到他每一根血管,每一个细胞中。让他发狂,让他麻木。让他无法真正去平息心中的悸动。
死去的人,活着的人,宛如幽灵一样盘旋在他的脑海中,他的视野中,所能看到的事物,都不再是过去的样子。他能听到很多声音。闻到各种气味,这些东西让他作呕,但是,它们一点点褪色,只剩下一种黑红的色泽。而没有任何形状。地狱就在眼前,最终还残留在他脑海中的影像,只剩下他最爱的人——亲人、爱人、家人、朋友,过去的时光中,那些态度好的,或者不好的,试图忘记的,试图铭记的,都在这片光和热的地狱中变得格外清晰。
然后,在士兵的脑海中浮现了这么一句话:人从生下来开始,就肩负着自己的使命,而无论是怎样的一个人,在过着怎样的日子,在他觉醒这份使命的时刻,就会成为勇者。他不想成为什么勇者,如果时光倒退,而自己在当时可以选择,他会选择逃离这个战场,可是,时光不会倒流,自己也从来都没有选择,在踏上这个战场的一刻起,仿佛一切都已经注定。
是的,如果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如果一定要面对死亡,一定要付出自己的性命,去拯救什么人——用自己那微渺如沙粒的力量,去融入那座自己注定无法亲眼见到的殿堂。那么——
“我选择以英雄的方式死去,哪怕,这看起来就像是小丑一样。”这样的想法,好似闪电一样,击碎了他所有的迟疑、恐惧和后悔,他的视野中,除了那名佩戴铁十字勋章的纳粹上尉之外,其他东西似乎都变得透明而无足轻重。
他握紧了枪柄,用力瞪了一眼那名纳粹上尉,立刻将头缩回好壕沟中。激射的弹片刷得一下,将他身周的土石打得尘烟飞扬,让人窒息的灼热冲击,让壕沟中的景象变得扭曲,随后是狂风大作,将尸体吹得在地上翻滚。而他早有准备,将匕首插在地上,稳住了身体。他没有离开原位,从那一瞪眼开始,就已经在执行他心中,最有可行性的计划。三天,只是三天,他就已经明白了,自己要面对的纳粹,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他们不是人——无论解释有多少句,这一句就足以囊括。
这些纳粹拥有人类的外表,但是,也仅仅是外表而已,他们的**,他们的灵魂,完全就是异类的存在。他们不会感到恐惧,死亡和战斗,只会让他们癫狂,他们的体内流动的,仿佛不是血液,是而别的什么东西。他们的任何一个,无论是战斗意识、经验还是身体素质上,都比士兵所见过的所谓的“兵王”还要强大,他们看起来是无法杀死的,即便被拦腰斩断,脑袋被打爆,也会在很短的时间里重新爬起来。他们不是影像小说作品中那些没脑子的“死灵”,也不是日光、十字架和大蒜可以击退的“吸血鬼”,但是,他们拥有类似或更强大的生存能力,以及普通人标准以上的智慧。
他们就像是,披着人皮的另一种智慧生物,专为战斗和屠杀而生的智慧生物。他们的行为,就像是可以通过屠杀去吸食死者的灵魂,不断壮大自己。以普通人的眼光来看,他们几乎没有缺点,即便如此,他们仍旧是会死亡的。如果这场战争的对手,是无论什么方法都杀不死的怪物。那么,士兵们根本就没必要坚守这里,进行这种让人绝望的反击。
是的,这里的战斗让人绝望,敌人实在太强大了,防御网从来都没有齐整过。防线也不断再后退,一点点接近不列颠的首都伦敦。然而,这些就是“怪物”的敌人们,仍旧无法一口气推平所有的抵抗力量。他们的飞艇仍旧需要缓步推进,他们的士兵,仍旧被更多的不列颠战士狙击,然后,他们每前进一步,都需要附上一定的代价。包括彻底的死亡。
在这三天的战争中,士兵一度为自己这些普通人竟然可以牵扯住纳粹的脚步而感到不可思议,明明伤亡是如此严重,似乎下一刻就会全线崩溃,可是,那样的情况终究没有发生,而在他抵达战场之前,战争形态似乎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不列颠的军队虽然不断后退。但还在坚持,而且。似乎还可以更长时间坚持下去。
士兵不知道这是不是假象,就算是假象,不列颠也没有任何选择,这场战争,纳粹们是带着毁灭的意志而来的。他们的做法,根本不是为了占领这个国家。去奴役这个国家的子民,获取战争的胜利品,而更像是彻底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