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黎医生最终拿出来的“乐园”是紫红色的,一如我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看到的那些“乐园”。
紫红色的液体,在晃荡中不时闪烁着残酷而冰冷的光。
外表虽然相似,但是,其功能性和副作用上,到底和我过去见过的,又有什么区别呢?亦或者,最终制造出我所熟悉的那种“乐园”的人,并非研讨会,而就是阮黎医生本人?然而,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无论这是怎样的“乐园”,它都是阮黎医生专门为我而特别制造的药物,这里面所蕴藏的,是她至今为止最大的努力和期盼。
我选择,去拥抱这颗温暖的心。
“这就是……乐园!”我在阮黎医生的注视中,拔掉塞子,将里面的液体一口气喝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沿着喉管滑落。
“感觉如何……”阮黎医生的声音传来时,后面的声音就好似退后到了很遥远的地方。
最初时没有特别的感觉,但是,当意识到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晃,出现重影,甚至出现了融化的迹象。我下意识伸出手,阮黎医生那张模糊的脸好似变成了蜡做的一样,在我触碰到之前,就已经开始融化了。
一种非常人可以忍受的灼热,好似突然被引爆的燃气,席卷了每一条神经。身体的细胞,在这一刻发出哀鸣,仿佛整个身体,就要分解成最小的微粒。
我感觉不到手脚,继而感觉不到身体。我听到的声音,就如同被拉长了,而变得苍白、沙哑又沉重,但我仍旧认出来了。那就是试管摔落地上,四分五裂的声音。残留在试管中的紫红色水滴伴随着裂片飞溅起来,就像是整个空间变成了一匹画布。而这点点的紫红色就沾在上面,为画作的内容带来了瑕疵。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的感觉彻底中断,再一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身体的剧烈反应仍旧没有结束。我感觉到有人在拉扯我,应该是阮黎医生,但她此时的样子,已经蒙上了一层幻象,变成了一个狰狞可怖的怪物,它有着女性的性征。但却衣服和皮肤完全融在一起的蜡像。
它还在融化。它说出来的语言,就如同是听不懂的诅咒。
我没有因为这种幻象而排斥这个“怪物”,因为,我内心中明白,它就是阮黎医生。
我的身体出了问题,我的精神也出了问题。而这种问题,正是“乐园”产生的副作用。阮黎医生为我特制的“乐园”,哪怕是四级魔纹使者的身体也不能免疫,副作用的影响比我过去任何一次服用“乐园”的经历还要严重。
然而,正是因为有过去的经验。所以如今才能在这种可怕的幻象中,维持最后的清醒。
我喘息着,觉得自己的肺好似一下子变得强力又庞大。稍稍一呼吸就会撑开胸腔。但是,这也仍旧是错觉的一部分。在连锁判定的自我观测中,我的外表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真正发生变化的,是内部各种器官的运动。
我所看到的一切,时而陷入黑暗,时而闪烁着光点,大概三五秒后,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光感。笼罩在自己的身上。
我觉得有什么东西,正从天空飘落。
接着又有扑腾翅膀的声音。非人的阴影在眼角惊鸿一瞥,仿佛在自己不经意间。有某种可怕的东西从头顶晃过。那种突如其来的,毫无征兆的恐惧感,强行让人意识到,在自己的身边有那么多怪异的东西隐藏着——它们潜伏在视野的尽头,潜伏在昏暗的一角,潜伏于不经意间,而在潜伏中窥视着自己。
“恶魔……”那怪异的,仿佛错觉一样的东西,下意识就会被冠上这样的称呼。
它们似乎是存在的。过去许多服用了“乐园”的人,都信誓旦旦地声称,自己看到了它们,而这个世界的真相就是“地狱”。
虽然对没有服用“乐园”的人来说,这一切都是幻觉。但是,我也有想过,制作原料、方法和效果都十分特别的“乐园”,它让服用者看到的“恶魔”,和因为一些神秘的仪式而诞生的灰雾恶魔,又有多少区别?仅仅是前者完全是“幻觉”,而后者则实际可以接触到?那么,会不会因为某些神秘现象,而让“幻觉”中的恶魔变成实际可以接触到的存在?
我从来不会因为看到“恶魔”,就感到惶恐,这是神秘专家和普通人的差别。但是,这种由药物制造出来的,强烈的恐惧感,却不会因为服用者既“熟悉错觉”又“心灵坚强”,就不会出现。
只是,见识多广和一颗坚强的心,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克服这种突然出现的强烈恐惧。
狰狞的恶魔“阮黎医生”抓住了我,我没有反抗,正因为它是“阮黎医生”变成的。我的直觉阻止了我的所有反击的想法。我觉得,它不会伤害。但是,环绕在我周围,出现在我视野中的恶魔,已经不止这一个。
这个房间,就好似一个舞台,灯光“啪”的一声,打在自己和“恶魔”的身上。一瞬间,光彩夺目,掌声响起,在晕眩中,只觉得自己被密密麻麻的眼睛注视着,而这些“眼睛”没有一个是属于人类的。
怪异的观众,怪异的舞台,怪异的自己,怪异的身旁角色。分不清谁是主角,谁是配角,而这样戏幕又会以怎样的方式落下。
怪异,可怖,恐惧,怪诞,无稽——
涌动的情绪,沸腾的血液,却好似只是仅此而已。自己想要做出更进一步的举动,却发觉完全动惮不得。
“……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