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
人类集体潜意识的世界。
虽然看不到除了黄色现象和手臂之外的任何东西,但是,高川就是有这样的认知,并从意识层面上没有去否定这个认知的冲动。
自己竟然在进行意识行走,并且来到了如此深的地方。在确定了“自己正位于人类集体潜意识之中”的认知时,高川仍旧不免感到惊异,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启动了意识行走能力,一切变化就像是绕过了“思维指导行动”的准则,以一种本能让人忽略的方式开始并完成。就如同人们拿东西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伸手,而不会去考虑这个行为的细节问题,例如手臂应该弯向多大的角度,手指在分秒内应该如何运动等等。然而这种惊异的情绪,就好似一圈涟漪在湖泊中扩散,迅速就消失不见。
无意识做出的行动,并不让人深思,而是理所当然地接受其结果——于是,高川同样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然而,虽然接受了这个结果,但是,他仍旧无法在这种状态下,对任何东西进行干涉。他就像是一个幽灵,没有什么可以接触他,没有什么可以摧毁他,但相应的,他除了可以观测之外,也无法对他物进行任何干涉,乃至于,他无法对自己做任何事情——因为,他在这个意识态世界里没有身体,而仅仅是一个概念,一个自我的认知。
他甚至无法透过这浓郁而不知道有多么深邃的黄色现象,以及蜂拥而至的手臂,去看到黄色现象之外的人类集体潜意识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
这片黄色和噩梦般的手臂,竟然不仅仅是侵蚀了物质世界,制造出了临时数据对冲空间,而是更进一步深入到人类集体潜意识中。从这个角度来说,这种怪异现象是从末日幻境最根本的意识态,去制造种种神秘的外在表象。
它所侵蚀的,不是“末日幻境中以物质态呈现的部分”这么表象化的东西,而是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意识本身。若是站在病院现实的立场上,去看待这样的变化,那么,它也许还不能视为“病毒”本体的呈现,但却一定属于末日症候群的某种突发性病变。
从病院现实中,或许找不到这种突发性病变的病因,但是,在末日幻境中,却会很轻易就给出“这是末日真理教刻意制造的灾难”这个结论。
在意识到这些事情的时候,高川顿时明白了,为什么三仙岛会提前与自己汇合。因为,此时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状态,完全是由三仙岛推动的——这意味着,无论这种黄色现象是在物质态的世界里呈现,还是深入到人类集体潜意识的世界,三仙岛都能对其产生影响。
在三仙岛面前,黄色现象那一度让人无能为力的特性,无法再成为它克敌制胜的利器。
高川目前为止所观测到的事实也是如此,黄色现象和那些诡异的手臂,无论多么招摇而狰狞,仿佛下一刻就会击溃阻碍,猛扑上来,却由始至终都被隔离在一段距离之外,无法再对他产生直接影响。
高川的自我认知开始上浮,仿佛穿过了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海洋,从另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回归到自己的身体中。他只觉得自己的身躯,变得无比的庞大而雄壮,这个身体并不是人形,也不是什么具体的形状,虽然感觉上庞大,却又不具备可以具体测算的体积。
这不是义体,也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三仙岛本身。
当他认知到这一点时,三仙岛就成为了他的身躯,而他的人格和自我意识,也就成为了统御整个三仙岛的人格和自我意识。
此时此刻的高川,已经不再是人类,而是一个巨大体积的怪物。他原本所依赖的武器——脑硬体和义体——其性能和神秘性,对比他此时所拥有的神秘性和性能,根本不值一提。这不仅仅是数量上的差距,也是质量上的差距,是一个算盘和一台超巨型计算机的差距。
三仙岛,就如同超规格的义体和脑硬体的结合体。巨大的信息量在三仙岛中汹涌奔流,三仙岛的本体既是肌肉也是大脑。
以三仙岛为身体,去观测外界的环境,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怖景象——是的,高川一点都不觉得美妙,也许在没有成为这样的形态前,会有种种美好的幻想,觉得自己会看到更本质更瑰丽的东西,但是,高川如今所观测到的世界,是如此的错乱,复杂,让人晕眩,没有规律,更无法描述出一个可以进行审美认知的形象。观测这个世界所得到的资讯,根本不可能被人所理解,若非是三仙岛负责处理这些信息,高川觉得自己的人格意识会在一瞬间如同烟花一样燃烧殆尽。
如此强烈的死亡感和异常感伴随着高川的观测,时刻缠绕在他的感受中,而且所占据的比例是如此之大,以至于那些更加正面的,例如“好奇”这里的心理,每时每刻都在被排挤。高川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早已经适应了类似的恐惧,一定会被这种无法理解所带来的恐惧感击溃,继而连行动的指令都无法发出吧。
三仙岛分析资讯,最终处理得到的结果,也不是高川可以理解的——这些结果无法用正常的文字和数值进行表述,在高川的眼中,就是一团又一团的乱码,然而,虽然无法从字面意义解读,却可以感受到这些乱码一样的表述所涵盖的信息。
那是一种十分笼统的感觉,高川决定按照这个感觉采取行动,但却因此觉得,自己其实不是变成了三仙岛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