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怪物的面前,自己过去所追逐的“活着”,又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更进一步说,就连“活着”本身就已经成为了一个虚伪的概念。正因如此,无法证明“我”是我,无法证明“我”是自己所想象的那般存在着,无法证明“我”存在的意义,那对于“我”来说,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于思考中所表现出来的摧毁力,正是眼前这个怪物的力量展现——义体高川是这么认为的。
下一刻,眼前这无法言喻的奇观怪诞,就如同玻璃一样粉碎了,仿佛只是一个幻觉,自己陡然从中清醒过来,就连对这个幻觉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义体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统治局遗址的风景,那一望无际的战场,那于短暂的时间中已经遍布四面八方,让自己毫无退路的攻击,那一层层无法彻底剖析的现象,以一种更加冰冷真切的姿态向自己挤来。
——回……回来了!?
义体高川的脑海中闪过这样的想法,那就像是一行脆弱得宛如白灰的字,一瞬间就被意识中的狂岚吹没了。但是,他立刻又意识到了,这个更加真实和饱满的风景,也宛如一副风景画般定格在自己的视网膜屏幕中,自己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下一瞬间,宛如玻璃般碎裂的声音,再一次于他的心底响起,这风景画一样的画面,也伴随这声音出现了道道裂纹,紧接着,就破碎了。
——这是……我的意识行走!?
伴随着这个想法的浮现,眼前的战场变换了模样,那些有形有质的东西,无论是纳粹士兵、安全卫士还是各式各样的构造体物质,全都如同奶酪一样融化,扭曲,被一股无形的吸力席卷,变成巨大的漩涡,朝自己无法观测到的远方某一处的中心点流淌。硬要形容的话,就如同抽水马桶里的水被下水管抽走了一样。描述起来,整个过程既壮观又缓慢,有一种大海般的澎湃,但在那“猛然醒来”的感觉中,这一切也仿佛只在睁眼闭眼之间就完成了全部过程。
义体高川产生了“突然清醒过来”的感觉时,视网膜屏幕中只剩下一片平坦结实的大地,所有的“起伏”都消失了,就像是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大力量铲平了一样。那数不清的纳粹士兵,那一bō_bō涌上的安全卫士,一个都没有剩下。整个地形的改变,足以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从梦中醒来,还是重新堕入了新的梦中。
……
沉默,似乎有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义体高川带着微微的恍惚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上面仍旧穿戴着重型的动力装甲。
“我到底做了什么?”他问自己,但是,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这一切的发生,无论过程和结果,都和他预想的截然不同,不,毋宁说,在这一切发生之前,他的想象力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景象。他也无法区分,出现这样的结果到底是好是坏,自己应该产生怎样的情绪。
一切都消失了,什么都没剩下——如果仅限于这场统治局区域的局部战争,或许还能称得上是好事,但是,放大到整个末日幻境的变局中,又到底会产生多么巨大的波澜和连锁呢?毫无疑问的,末日真理教绝对不会为此感到半点忧心,这可怕的破坏性,以及最终产生的无可挽回的结果,正是末日的体现。
而末日的体现,从来都不是任何试图对抗末日的人想要看到的。
从“末日进程”的预期角度来说,义体高川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自己那无法自控的暴走式的深度意识行走,没有关联上任何中继器,没有从本质上打击到敌人。可以说,他所体验到的那些东西,他眼前展现的景象,都证明了:他的意识行走跳过了所有可能扭转局面的可能性,直接抵达了那个己方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可能性中。
“……竟然……产生了那么大的偏差。”
就在义体高川还陷入震惊中无法自拔时,他的身后传来细碎的声响,就如同醒钟一样让他陡然回过神来,下意识转头望去,只见到另一个同样面色呆滞苍白的少女从等身高的箱子后走了出来,在这个已然变得平坦又一望无际的大地上,她已经再没有丝毫藏身之处。但是,也已经不需要再躲藏了,所有的敌人,所有的攻击,所有的神秘现象,都已经被那更加巨大的超乎想象的神秘性抹去了,就如同将饱满的风景画重新刮成了白纸一样。而这一切,在这个少女的感受中,又是如何长度的时间呢?是一瞬间?一个眨眼?一次呼吸?亦或者,只是一种幻象的破灭?义体高川无法知晓。
“畀?”义体高川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但是,畀显然也没能从自己看到的可怕变化中回过神来。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无法回答上来。
义体高川没有催促,即便是他自己,在回过神来后,也仍旧需要再次整理心情和思绪,试图理清这一切发生的顺序和细节。那太过于可怕、梦幻和疯狂,让人难以直接视为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于是,又是一阵沉默。
直到十多分钟后,畀才把目光转向义体高川,盯着他许久,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就像是要把自己的大脑从颤抖中安抚下来一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