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间,他依稀回到了“现实”中。他看到了自己在短短的几秒内,身体变成了和浸泡溶液相同的lcl,看到了“阮黎医生”站在容器外的身影,他还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即便只是隔着容器的半透器壁,在这短短几秒内的资讯,也远比他自意味的要多。多到他想要全部记住,但是,崩溃来得如此迅速,如此猛烈,一点余地都没有。
他再次跌入黑暗之中,一种深沉的恐惧和绝望掐住了他的心脏,他从来都没有像此时这般体验过这样的情感。
末日症候群晚期的患者,就是带着这样的心情坠入深渊的吗?每一个症候群患者,都有如此清醒地,感受这一切的经历吗?一定是吧,因为,这种感觉,就如同从心灵的深处迸发出来,是一个生命异化和凋零时,本能的哀鸣。就算神智变成疯子,**进入弥留,也绝对无法逃避这种宛如末日当头般的反馈吧。
坠落,坠落,没有梯子,没有搭手的地方,在掉落悬崖的一刻,就连悬崖本身都消失了,能够意识到的,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变成lcl,对于义体高川来说,几乎就是梦想破灭的宣告。仿佛,在这坠落中,无数高川曾经的努力,自己所做过的任何计划,本身正在执行的任务,和自身前进的道路,都已经彻底湮灭成无意义的空白。
那是多么的恐惧,绝望,没有人可以拯救自己,也再也无法拯救别人。
义体高川发不出声音,他的脑海中只有这样一个念头——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虽然,对这样的可能性早有准备,但是事实发生的时候。他仍旧无法忽视那汹涌而来的悲伤,痛苦和沉沦感,他质问一切,却发现,根本没什么是自己可以质问的,仿佛这就是命运,一种残酷的命运感。将他霎时间吞没。
无论自己做了多少。想象得多好,有多努力,命运却捉弄人般,在看到终点的时刻。将一切都抹杀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太多的为什么,却只有一个苍白的答案——
不为什么,它就是这么发展的,如同早已经注定的剧本。
义体高川可以发出声音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时间感。而他听到自己的哀嚎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活着,或者说,自己这个人格。竟然还没有结束。他无法回想起自己在黑暗中坠落的任何情形。但是,他十分清楚,自己所意识到的,“高川”于现实中变成了lcl,并非一种幻觉。
他几乎忘记了黑暗中下坠时。那种蜂拥而来的情绪,但是,那并非是那些负面的感觉已经消除,而是因为它们实在太多了,几乎阻塞了所有的情感通道。他觉得自己变得无比迟钝,义体就像是生锈了一般。那些在心灵中淤积的东西,让他不知所措。
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体验。
尽管一直都有心理准备,前一个高川重新登入末日幻境的时候,“高川”的身体已经濒临崩溃,“病院”已经强调过,之后的任何紧急措施,都只能拼拼运气。但是,当最坏的结果出现的时候,他仍旧觉得太过突然了,太意外了,太不合时宜了。
义体高川颤巍巍地抬起手,那种恐惧和痛苦,不知何时已经消退,但他的脑海中却只有这样一个念头——开什么玩笑!
“高川”从生理意义上死亡了,变成lcl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以生理学来说,已经不再是人类,所谓的“还活着”,仅仅是指理论上的“人格于lcl中漂浮”的状态而已。而可以从lcl恢复过来的先例,则完全没有。基本上,对于“病院”来说,变成lcl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就等于默认放弃。
自己,也变成了这样吗?现在的自己,终于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完全只是漂浮于lcl海中的人格投影了吗?自己,已经彻底融入了末日幻境,成为这个世界的一员了吗?义体高川有些茫然,明明在“现实”中已经发生了最坏的情况,但是,对末日幻境中的存在方式来说,却似乎没有半点影响。
义体还是义体,脑硬体也没有任何不妥,构成如今自己这个存在的齿轮,一如既往地旋转着,咬合着,工作着,没有一丝懈怠,没有一点迟钝。那种虚弱和迟钝的感觉,就像是从更内层,更深处,更本质的地方翻涌上来的。
义体高川想要集中精神,但是,一种强烈的空虚感,似乎贯穿了身体和灵魂,让他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实感。直到察觉到有人用力摇着自己,他才用力甩甩头,努力让视野焦距起来。
然后,他看到一片惨淡的景象——变身灰烬使者的咲夜,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用力摇晃他;格雷格娅瘫软在地上,地面湿了一片;近江勉强扶着一旁的仪器,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审视着他。
真是惨淡的景象,他记不起来任何关于这个场面的过程,但是,视网膜屏幕上,已经开始回放这个过程,就像是拽着他,不让他逃离。这一幕幕影像还没放完,他已经肯定了,自己也好,其他人也好,所遭受的痛苦,全都是“江”带来的,潜伏于“高川”体内的“病毒”,终于完成了一个阶段的变化。这种变化所带来的影响,强烈到就连自己的身体,超级系色和超级桃乐丝所布下的封印,都无法彻底隔绝。
在一片乱码的视网膜屏幕中,义体高川看到了自检后的自我形象,外在的轮廓和气色,并没有因为心灵上的冲击而产生变化,但是,唯独左眼,已经彻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