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溪行,忘路之远近。
轩一抱着烤土豆和那些小鱼干沿着达叔所指的道路向前,溯流而行。
当然没有让他相逢的桃花林,这个时节即使星城的樱花也已经尽数凋零。
所以连踩樱花都做不到,轩一踩着光秃秃的石板路听着溪流的潺潺,没走一两里路,果然就看到了在河边的少女。
那个之前冷清如冰的少女此时穿着小衣坐在溪边,露着两条细嫩雪白如葱藕一般的玉臂,银白色的长发在脑后简单束成马尾。
少女的神色依然一丝不苟,星立华原本就是标准的美人胚子,哪怕她不施粉黛,不着华服依然丽色惊人,只是表情郁郁寡欢让人免不得敬畏三尺。
但此刻,少女身旁摆着两大木盆衣服,她手中更握着捣棒,赤裸的足旁放着一小罐皂粉。
而看那两盆脏净衣服之间的比例,可想而知星立华在这里已经工作了许久了。
所谓西子浣沙,未有人亲睹,但此刻,星立华却真真实实在眼前捣洗衣物,惯于杀人的手此时握着捣棒,锤在洗过初次的衣物上力道沉稳而均匀,锤锤落下污水浸出再浣洗,一切井井有条,所以效率也是极高。
这——也是表演吗?
轩一不由在心中问自己。
其实他选择亲自过来看看星立华所做的工作,除了想验证在这个幻境轩二是不是连他记忆中根本不存在的事情都了如指掌,更重要的是。
他想知道——姐姐那个时候对自己做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她自己的表演。
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不在意,心里也想的不在意。
但是其实心底里,轩一还是很在意的。
他也是暗部的专员,逢场作戏,虚与委蛇的事情是信手拈来。
曾经他一心以为姐姐不过是普通的贫寒少女,父系高贵,但母系卑贱导致出生即被遗弃,为了抚养自己被迫出卖身体。
他原本一点都不在乎的。
只要那个人是他姐姐就够了。
可是直到椒月在他心中扎下一根刺,告诉他姐姐其实从最开始就在欺骗自己。
那么——眼前的这些也是欺骗吗?
这个蠢笨的少女,找工作只能找最不需要技术含量也最粗苯费力报酬又微薄的代洗衣物。
也是她表演的一部分吗?
欺骗的一部分吗?
是不是说表演也要做全套的,即使没有任何的观众,也要努力做好自己的那一份?
轩一咬了咬嘴唇,收了收泪水,然后张口出声:“姐姐。”
星立华闻声抬头,俏白的脸瞬间有点微红,她一直没有告诉轩一自己在做什么,除了害怕这个弟弟担心自己之外,怕羞则是另外一方面。
少女本来也是准备做一个体面的活计来养活自己和弟弟的,但是体面的活计找起来又何其难,十四岁之前的教育虽然有些还是蛮适合工作的,但是那些工作也不会去找一个十四岁还是混血的少女来做。
更何况在找工作的过程中,不止一个人乃至好多人都告诉自己,其实最适合自己的还是那最轻松来钱最快的行当,只要闭上眼睛就当被狗啃了一口,就能够轻松赚上大把的银钱,混血的身份虽然大多数星城的贵人瞧不上,但是却有大把的人偏偏爱这一口。
要知道,尽管瞳色不纯,但是星立华还是有着一头标志性的银发,身段相貌又都是顶尖的,虽然去不了高档场合,但是做一个小地方的头面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星立华又怎么可能同意。
她刚刚暂时脱离暗部那个泥潭,又怎么会为了这点小钱重新跳入另一个粪坑。
几乎向死而生之后的少女,其实一心想的只是安安静静把这个捡来的弟弟养大罢了。
就像她最初所想的那样。
用干干净净的钱,养出一个干干净净的男孩。
来弥补她曾经的遗憾与悔恨。
所以几经辗转,甚至有过几次真香的经历,最后兜兜转转,星立华最后还是选择这个唯一她还算擅长的工作。
毕竟她真的能够按照章程将衣服洗得很快而且很干净,最重要的事情是,这个工作唯一要面对的就是不会说话的衣服。
在过去的十几年中,星立华从来都不擅长与人打交道。
相对来说,星立华总是感觉不会说话的死人更加可靠一点。
这个时候看到自己那个不要钱捡的弟弟突然出现在溪水的尽头,少女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是啊。
洗衣服竟然是自己除了杀人之外第二擅长的工作,说出去简直没脸见人了。
见到有种幽会情郎被抓包的既视感的姐姐,轩一不由有点扫清了眼角的泪意,甚至有点想笑了。
然后他快步走上前去,先将那包鱼干放在溪水边上的石头上,然后将有些皱巴巴的叶子摊开,露出里面几个丑模丑样的烤土豆出来:“姐姐我在家做了这个,想着姐姐中午还没吃东西,就送了过来。”
“你摸一下,还热着呢。”
星立华不动声色地咬了咬嘴唇,为了洗衣方便,她脱去了原本在外面的衣物,只留了一件简单蔽体的小衣,好在这里人迹罕至,即使真有什么登徒子敢来轻薄自己,也请他们先掂一掂自己的斤两。
她也当然不会因为轩一在身旁就感觉害羞,其实以星立华的训练,就算赤身luǒ_tǐ与人战斗也不会有丝毫羞涩,更何况她与轩一这几个星期都在一个房间睡觉,轩一更是不过四岁的男孩。
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