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瑶等了片刻,笑道:“既然你不说,且听我说罢。咱们怡园的琴师原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十岁其父因贪污被人拿了把柄,入了狱,抄没了家产。家中男子被判流放,女子则充了官伎。杨帆的母亲不甘为伎,悬梁自尽;父亲流放途中患了病,一命归西,其嫡亲姐姐下落不明。杨帆因年少,免了流放,卖入王府为奴。他从小随母学琴,初有所成。靖王见其于音律上有天赋,请来师傅教导,十五岁那年,成了王府的一名琴师。”
莺归涨红了脸,半天才道:“小姐,你怎么都知道?”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的事,我怎能不小心再小心?说说你的想法吧。”
“小姐!”莺归眼睛微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欣瑶也不催她,只静静的坐着喝茶。
“小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每日一个人孤零零的弹琴,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小姐,咱们怡园这般大,每日里虽客人不断,可有几人是真正在听他弹琴,又有谁能明白他心中的悲喜,所以……”
“所以,你就觉得他可怜,想要去关心他,去安抚他,去做他的知音?”
莺归含泪点点头。
“那他呢,他想让你做他的知音吗?”
莺归略思片刻,还是点点头。
欣瑶眼睛看向燕鸣:“燕鸣,这事,你有什么想法?”
燕鸣凝了凝心神,恭身道:“小姐,姐姐已经二十了,倘若那杨帆对姐姐也是真心一片,我觉得倒是件好事。怕就怕他的心并非在姐姐身上,又或者是在利用姐姐。”
莺归急道:“我一个丫鬟,有什么可让人利用的?”
欣瑶朝燕鸣摆了摆手,冷笑道:“莺归,他是你弟弟,你说他想得多也罢,小人之心也罢,有一件事情,你得分清楚,他是为了谁?你们姐弟相依为命至今,何苦为了个外人伤了情份?倘若有一天,燕鸣要娶个水性扬花的女子回来,你是顺着他呢,还是强烈反对?”
莺归的脸色渐渐由红转白,眼中的泪已落下。
“你说你没什么可让人利用的,在我看来,你能让人利用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你是我的人,我如今嫁到萧府,萧府与杜家交好,杜家是靖王的母族,小叔叔又与十六他们交好。倘若这杨帆是个有心的,就会知道有了这层关系,能做的事情很多。”
“有的夫妻同床几十载,都未必知道枕边人心里头的真实想法,你又怎么能肯定他对你没有所图。当年你把三小姐救上岸,事先又怎会知道她不过是故意跳的湖?所以说,凡事多问个为什么,别到了真正被伤得遍体鳞伤的时候,再来说后悔。”
莺归扑通一声跪下,泣道:“小姐,我错了,我听你的。你同意,我就嫁;你不同意,他再好,我也不嫁。”
欣瑶也不叫她起,一个平静如水的人心里一旦有了波澜,是很容易走极端的,跪跪也许能让她清醒清醒。
她缓缓道:“好不好,得让我看了再说。燕鸣,安排下去,我在正厅见他,你马上派个人到兵马司找萧寒,就说我要知道靖王府琴师杨帆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莺归跟着一起来吧,你在后头好好听听。”
莺归含泪点点头。
……
半柱香后,怡园正厅里,一白衣男子,面色如常向上首女子深深一揖,朗声道:“琴师杨帆拜见萧夫人!”
欣瑶见其丰朗俊秀,肤色白晰,一看就是没吃过什么苦的人。“琴师请坐。今日把琴师请来,正是有件事想听琴师一答,我素来不喜欢绕弯子,就直说了。”
杨帆道:“夫人请讲!”
“琴师今年已二十五岁,可已成家?”
“回夫人,尚无。”
“恕我无礼,想请问琴师为何不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