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林舒学过医术,对人的面相自然是较常人敏感。
刚才她细瞟吴招财的几个客人,真有熟悉的面孔,是昨日才见过面的易泓生与张远霜。
只是两人,一个若有所思完全没注意到她,一个气定神闲、一派看热闹的样子,她明显是指望不上。
唯一可能帮她说话的,也就只有这位魁梧壮汉了。林舒看耿山岭黑壮的样子,明显是在战场上磨练过的。又见他横眉冷对,双眼带有狠厉之色,身上的气度不是平常兵卒能比,想必不是将军,也是首领。
而正巧耿山岭印堂发黑,面带倦色。
印堂发黑,原是脾胃虚寒,阳气虚衰,阴寒内盛所致。想是心情烦忧,过食生冷、过度饮酒、饮食不调,伤及了脾胃。
什么能让一个男人、一个硬汉、一个铁血将军如此呢,无非是仕途或是女人。
为了能摆脱吴招财,林舒横下了心,赌了一次,她赌耿山岭因为仕途如此!
然而耿山岭却不为所动。吴二嫌林舒口说废话,猛推搡了她肩膀一下,险些将林舒推倒。
完了,她使尽浑身解数,再无计可施……
然而,可知山重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林舒万万没能想到,她的一番胡言乱语,竟勾起了易泓生的兴趣。
易泓生接口道:“姑娘有何法解耿将军烦忧,说来听听?”
她没有。
身为医者,林舒能医好耿山岭的脾胃虚寒,除此以外,再不能做别的。
只是,此刻她摆脱吴招财的那唯一稻草,在易泓生手里,她不能不紧紧抓住。
冷眼看了看身边吴二,心中提一口气,面上装作胸有成竹,其实是故弄玄虚道:“有道是人有始终,事有因果,身有病医身,心有病医心,世间万物,莫过于此……”
林舒越说越没自信,她想不明白易泓生为何用那种眼神看她。不是冰冷,不是炽热,不是温柔,亦不是冷漠,说不出道不明的眼神……奇怪、奇怪!
“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正当林舒绞尽脑汁自圆其说时,一个梳着双环髻,通身着碧绿色纱裙的丫鬟匆匆忙忙的跑了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直接停在耿山岭的身边,叉着腰,缓了口气才向耿山岭道:“姑娘闹着要自尽呢,将军快回去劝劝吧!”
“什么?!”耿山岭满脸的着急紧张,一张炭黑脸顿时憋的通红,什么都不顾了,大踏着步子便走,走了数步,才想起身后的吴招财和易泓生,回过头来,想对两人说声失陪。
吴招财赶紧点点头,朝耿山岭摆了下手,一副都是男人,十分理解的样子。
易泓生面无表情,只是眸中不可察觉的暗了一下。已收回眼,不再看林舒。
张远霜眼睛盯着耿山岭的魁梧背影,嘴角浅淡的一弯,露出不容察觉的丝丝讽刺。
“好端端的闹什么自尽呢!在这里站着也是站着,不如…不如黄公子随我也去瞧瞧!”吴招财突然开口道。
吴招财是什么心思。原是耿山岭的女人韩萧萧容貌美如天仙,气质淡若幽兰,见第一眼使人垂涎三尺,见第二眼让人魂牵梦绕。吴招财能有什么心思,想见这韩美人呗!
张远霜怕易泓生骂他,已经收起唇边的那丝讽刺笑意,用略微试探的语气问易泓生道:“听闻这韩姑娘可是……”
易泓生不给张远霜试探的机会,嘴上一句话未说,脚已经跟吴招财走了。
张远霜又是一副自讨没趣的样子,抬腿跟上两人脚步。
见几人都走了,林舒自然是要跟上的,她要是单和身后的吴二待在一起,准没她好果子吃!
吴二瞟了眼林舒,又看了看吴招财背影。想着有吴招财在身边,林舒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就算闹出了什么也和他没有关系。又想起大太太吩咐他查账的事,索性一转身去了。
耿山岭前脚进屋,后脚四个人也跟了进来。
哪有美人要自尽一说,屋中韩萧萧正闲闲的半站半靠在几案旁。几案上放置着一秀气蜜合色雕花陶制花盆,花盆中的月季花开的饱满,但长势不好。韩萧萧手拿花剪,正思忖着该如何修剪。
耿山岭知道自己声音粗憨,和韩萧萧说话从来都要捏着些嗓子的。此时,即使是捏着嗓子柔声对韩萧萧道:“萧萧做什么呢?”还是将韩萧萧吓到了。
韩萧萧听见耿山岭的声音,拿着花剪的柔细玉手不觉抖了一下,将不太细的月季花枝都剪折了。
耿山岭见状,赶紧走到韩萧萧身边,拿过美人手上花剪,声音比先时还柔的关心问道:“没伤到手吧?”
说话间耿山岭的手已是小心翼翼的、略带试探的轻握在了韩萧萧玉手上。
韩萧萧心中下意识便想要躲闪,只是她却忍住了动作,大大方方的扫视屋中除耿山岭以外的其余四人,最后定格在了易泓生那里。两人对视了下,皆是清清浅浅的目光,似是故人,在交流着什么;又似什么都没交流,只是目光偶然碰到了一起而已。
只是一刻的交汇,下一刻韩萧萧已是收回了目光,睫羽先是一阖,挡住了眸中情绪,缓了缓劲,才对身边耿山岭露出弯弯笑容,轻轻道:“没伤到手。”
韩萧萧对耿山岭态度大变,耿山岭吃惊不已。此时见美人一笑,耿山岭满脸的疲倦被完全驱散了。他这个英雄汉,上得了战场,劈得了活人,从不为权贵摧眉折腰,从不因劲敌愁眉苦脸。
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