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和慕容冲相携站立的模样,娴贵妃盯了许久,眼中的浑浊才慢慢地褪去,挣扎着起身,声音沙哑道:“是你们,竟然是你们……不,果然是你们。”
后宫的女人,都是对保养格外上心的,尤其是到了皇后、贵妃这种位份的,以色侍人,最怕红颜老去,最好的方子,最好的补品,最好的脂膏,毫不吝啬。
就在短短十日之前,娴贵妃仍是头发乌黑油亮,面容光洁紧致,虽有几道细纹,但若不仔细看,根本瞧不见,整个人瞧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年轻十岁有余。可如今,娴贵妃却发丝凌乱,干枯如茅草般,更有不少银丝夹杂其中,不曾精心打理过的面容上,显现出超出她年龄的老太,连从来都是绷直的脊背都有些伛偻了,当真就是一个老妇。
林若看着这样的娴贵妃,目光却平静如水,带着从容和疏离,淡淡道:“我与少卿,我们刚从泽国回来。”
“泽国?”娴贵妃微微一愣,蓦地想到了什么,突然大笑了起来,声音嘶哑,却状若癫狂,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收住了笑,缓缓抬头,面无表情看着林若,“又是一个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情种!”
“你说错了,”林若的语气依然不咸不淡,无悲无喜,“不论是皇上,还是泽国的摄政王,他们都不是这样的人。”
娴贵妃一僵,眼中带着闪过一片难以置信,而后哂笑了一声,道:“没错,他们不是。”
如果明宗皇帝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情种,那么他只要一道圣旨,就能把林鸢儿强留在宫中,哪怕是找个由头杀了顾庭,都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孟斌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情种,那么他只要动用黑甲卫和玄甲军,不惜一切代价,必然能把林若留下。
可是,明宗皇帝没有这么做,孟斌也没有这么做。
“他们都是有情之人,但却并没有把‘情’当作最重要的东西。”
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除了“情”,还有“责任”。
他们知道,如果他们为了得到心中所爱,不惜一切代价,那么最瞧不起他们的,便是他们心中最爱的那个人——因为他们爱上的女子,都是极其看中责任的睿智女子。
“你果然,够了解人心……”娴贵妃喟叹了一声,眼中尽是颓然。
“不,”林若摇了摇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娴贵妃,“我不了解你,我也看不透你。”
娴贵妃面无表情,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用袖子拂了拂,然后坐下,仿佛她仍然是端坐在高位的贵人,目光似有似无地看着林若。
林若上前一步,目光灼灼,逼视于她。
见此情景,慕容冲忙也上前,小心地护着,警惕娴贵妃会突然发狂伤到林若。
这细小的动作,沉湎于向娴贵妃要一个答案的林若没有注意,娴贵妃也不曾放在心上,她歪着脖子,斜睨着林若,似笑非笑道:“胜王败寇,你这是来奚落我的吧?这也未免太有失你‘温婉贤淑’之名了吧?不过,你本来也非善类,不过善于在人前伪装罢了。”
娴贵妃微微仰头,道:“林若啊林若,其实你我都是一样的人。只不过,不管是皇室,还是老天,他们都更偏爱于你!当年平王叛乱,平叛之功是林鸢儿和慕容铎;如今虺子雎谋反,煜王和宁王脱颖而出,但实际上,还是你跟他做了这幕后主使。当真是天意啊!”
因为已经彻底明白,虺子雎不是她的儿子,娴贵妃对他的舐犊之情全然消散。
“不仅如此,我一心以为我是帮我儿子夺的江山,结果却不是;而我的儿子,居然跟你走得那么近……”
娴贵妃看向林若的目光有些复杂,像是怨恨,又像是无奈,但唯独没有感激。
“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林若却并不想听她说这些,而是冷冷说道:“你嫉恨少卿,因为他占了原本该属于你的儿子所享有的荣华尊宠,所以才在皇上为我和少卿赐婚后,对我态度有所转变;你以为虺子雎是你儿子,所以你才帮着他谋反,弥补当年你把他送出宫去的亏欠;平王的母亲从前曾有恩于你的娘家,所以平王之乱后,你暗中保下了一批平王余孽的性命,当初的周袇也有涉其中,但牵扯不深,你和卢氏,便是在那之后有所交集的吧?”
娴贵妃眸中带着森冷的笑,她知道林若想问的是什么。
林若语气骤冷:“我始终想不明白,你要让她害死我娘亲的缘由。”
娴贵妃却转过了目光不看她,嗤笑道:“我害死林鸢儿?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林若再进一步,冷笑道,“顾庭临死前,我曾去死牢见过他。我问他,是谁把我姐姐的身世告诉他的,他说,是淑贵妃。但其实,是你。”
娴贵妃没有回应,林若继续说道:“令周袇革职流放的人,是顾庭和邱阁老,但是有人把矛头指向了我娘,说我娘是为报恩才嫁给顾庭的,说我娘才是罪魁祸首,这个人,也是你。然后,顾庭因为我姐姐的事,也顺水推舟。”
林若的声音越来越冷:“你与平王府的交情,绝不至于你会因平王叛乱被囚宗正寺,因为他的家眷、亲族、追随者被斩首、流放而迁怒于我娘。可你为什么……”
“你这么聪明的人,居然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吗?”
娴贵妃看了一眼窗外的枯枝,突然笑靥如花,但是她的笑容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她当然知道,顾庭被赐死前,林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