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翰林吕怀却道:“转眼就是明年的秋闱,你还是要专心读书作文不好,你的八股文进学是绰绰有余,但要中举,就难说有把握,还得磨砺——”
曾渔唯唯称是。
吕怀又道:“你若是家用拮据,老夫可以按月资助你一些钱粮。”
曾渔感激道:“多谢老先生,学生过日子的钱还有,因那副楹联,张大真人给了六十两银子,而且黄提学说了年底来广信府主持岁考,学生若能考在一等,就许学生食廪,学生定要努力考在一等。”
吕怀笑道:“张大真人润笔之资丰厚啊,嗯,你能食廪最好,明年乡试之前暂不要处馆谋差事,日子清贫一些何妨,若万一秋闱不中,到时老夫为你谋一好馆。”
吕翰林对曾渔这个同乡后辈的爱护奖掖真是没得说啊,曾渔感激不尽。
次日一早,曾渔拜别吕翰林,准备去县儒学见一下孙教谕便赶回上饶,今日已是七月十九,母亲怕是等得有些焦心了,他原说是三、四天就回去的。
四喜背着大包裹,包裹虽大,其中衣物居多,不甚沉重,只是加上昨日斯知县赐予的两匹布和五刀纸就比较重了,不过四喜心里痛快,背负四、五十斤的重包裹也兴冲冲,这小奚僮力气见长——
出了西山山麓走到丰溪岸边,红日初上,秋水明净,主仆二人到南门埠口雇好了一条去上饶的小船,曾渔道:“四喜你在船上等着,我去县儒学拜见孙教谕,礼节过场而已,很快就回来。”又对船家道:“劳烦等半个时辰。”
船家见是一位秀才相公,连声道:“等得等得,相公请便。”
曾渔从南门进去,置办了一份束脩,步行一里就到了县儒学,拜见了孙教谕,孙教谕嘉勉几句,儒学里别无长物,就是文房四宝多,教官也有权处置,于是曾渔离开县学时又得了几刀上好的铅山纸,这个曾渔不嫌多,练习书法、作画极费纸张,以前多买些纸就招嫂子谢氏白眼,只能买些廉价的毛边纸、楮皮纸,这种上好的连四纸都买不起,现在可以痛痛快快挥毫泼墨了——
走回南门外埠口,却见他雇下的那条小船的岸边站着一群人,走近一看,谢满堂、谢子丹都在,还有一个白发老员外,正是他大哥曾筌的老丈人谢员外,本县最大生药铺的老掌柜——
谢家的这些人见曾渔过来,一齐拥过来作揖,谢员外道:“鲤贤侄,你既到了县城,岂有住在别处的道理,今日老汉是来请鲤贤侄到敝宅作客,贤侄万勿推辞,给老汉一点面子。”
曾渔对大哥曾筌的这个老丈人印象模糊,以前只在他父亲去世时谢员外来石田吊丧时见过一面,谢员外那时何曾会留意他,今日却赶到埠口来请他去作客,中不中秀才真有天壤之别啊——
“谢老爹,晚辈原本答应家慈昨日就要赶回去的,不敢再耽搁,谢老爹好意晚辈心领了。”曾渔婉言拒绝。
曾渔言语不带火气,但谢氏父子不放心啊,不得曾渔示好,他们总有忧虑,谢满堂昨夜向廨舍侍候的执役打听过了,斯县尊对这位新进学的曾秀才极为看重,赏赐有加,吕翰林更是视曾渔为小友,谢满堂还获知一个秘密:斯县尊请吕翰林写的修县城碑记,吕翰林竟让曾渔代笔,可见对曾渔才学的赏识——
谢员外和谢满堂竭力邀曾渔去作客,曾渔根本不想去,被缠磨得没法,直言道:“谢老爹,我与谢子丹有些龃龉,我打了他,非是我不留情面,实是谢子丹言语间辱及家慈,我忍无可忍,我这个人坦荡,打了就打了,只要他不记仇,我也不会再计较,怎么说大家都还是姻亲,没必要搞得不容相见,是吧,谢老爹?”
谢员外连声称是,又当着曾渔的面责骂谢子丹,谢子丹低着头一声不吭。
既然曾渔急着赶路不能去谢宅作客,谢员外便命仆人把两个大礼盒抬上来,不管曾渔推辞,就抬到船上去,既如此,曾渔也就笑纳了,免得谢氏父子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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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昨天一更,凌晨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