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渔和四喜沿万柳提向北,前面就是文昌宫,四喜道:“少爷拜拜文昌帝君吧。”
文昌帝君管士人功名禄位,现在乡试临近,香火极盛,曾渔就进文昌宫拜了拜文昌帝君,心里不禁想:“文昌帝君是道教神仙,而我是天师府的准女婿,与帝君算得牵亲带故了,不知帝君会不会格外包庇一下,嘿嘿。”这么想时,方才在白马庙的一幕又浮现心头,主考官陶大临,真是陶大临吗,过几天就会见分晓。
曾渔在文昌宫附近沿湖一带问了几家客店,竟然已经被预订到了下月中旬之后,主仆二人只好继续往北,一直快走到北操场才问到一家名叫“春风楼”的客栈可以订房,往日这里免费供应早餐的上等客房也才八分银子一天,现在涨到了一钱三分,说到了月底还要涨,而且客栈现在没有八间空房,有几个客人要到本月二十日后才退房,曾渔付了一两银子订金,说等到二十日再来看房,要八间,上房中房皆可,住一个月,说好上等房一钱三分、中等房一钱,双方写了份简单的文契,画押后各持一份,金额不大,也就没找保人居间。
办完这件事,差不多就是申时末了,主仆二人绕过东湖北端,过北操场,经由南昌城的东门永和门出城,回到象湖庄园天都已经黑了,这一带到了夜晚就安静得吓人。
严绍庆还在等着曾渔用晚饭,问知曾渔见过黄提学了,又去东湖预订了客栈,严绍庆道:“那些秀才相公既是曾先生的亲朋好友,就住在友竹居好了,那里空屋甚多,就是几十人也尽住得下。”
曾渔忙道:“不必了不必了,生员们聚在一起难免高声吟诵甚至纵酒喧哗,住在贵府里很不方便的,到时我也要搬出去与他们同住,诸文友正好一起切磋时文。”心里在想的是:“分宜严氏已是日薄西山,我自己严党之名洗刷不净也就罢了,怎好拖别人下水。”
严绍庆是诚心邀请的,力劝曾渔和朋友们都住到友竹居和象湖庄园来,曾渔坚拒,严绍庆怏怏不乐,忽道:“有一事学生还没告诉曾先生——”
曾渔道:“可以说吗,不方便说亦无妨,谁都有些私密事。”
严绍庆道:“不是什么私密事,学生本想待曾先生乡试高中后再禀明,其实先说出来也没什么,学生不是恩荫为中书舍人吗,学生今年十六岁,按律已是成丁,可以进京赴任了,学生是想等曾先生高中举人后与曾先生一道进京,也好朝夕受教。”
曾渔灵光一闪,心道:“难道那白袍客及其幕后主谋是料到了这一点,这才想要拉拢我吗?”
严绍庆见曾渔神色瞬间凝重,不免有些吃惊,道:“曾先生,曾先生,学生言语有什么不妥吗?”
曾渔摆摆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理了理心绪,说道:“绍庆公子,你以为我在贵府做伴读——”
“是做老师,做先生。”严绍庆赶忙纠正。
曾渔微微一笑:“这是方塘先生和绍庆公子的抬举,当初令尊大人是要我做你和严绍庭伴读的,我比你也只大了五岁,哪里配做你的老师。”
严绍庆不知曾渔今夜为何说起这些,道:“学生视曾先生为师,终生为师,曾先生说这些莫非是怪罪绍庆有何礼数不周之处,请曾先生明言,学生一定改正。”
曾渔温言道:“你我师生如此投缘,你对我更是敬重有加,哪里会有礼数不周之处,其实我想说的是我来严府并非攀附权贵——”
严绍庆赶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曾先生的人品谁人不敬。”
曾渔道:“好,既如此,我有个忠告,请绍庆公子一定要采纳。”
严绍庆恭恭敬敬道:“曾先生请说,学生无有不从。”
曾渔道:“这中书舍人一职你暂不要去赴任,就推说体弱多病,再过两年赴任不迟。”
严绍庆愣了愣,点头道:“我听曾先生的。”话虽如此说,但眼神里透着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