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说,他近日结识了刘家的大管家。因酒后说漏了嘴,才知道人家私底下在放印子钱,利息可高呢!
只他们往来的那些铺子,俱是做大买卖的,钱少了不收,至少得百两起,便想找咱家一起凑凑。”
听林方氏这么一说,林俊仁也心动了。
这种事他倒是听说过,不过那刘老爷瞧着精明得很,怎可能让个管家钻了空子?
“再精明的老爷,也不可能成天查帐。只要按月对上,便不管了。真有一时不凑手,悄悄拿了主子贵重东西去当铺押了,把账平上。待回头赎出来,也就是了。”
林俊仁信了六七分,林方氏又道,“听说那刘管家把自家值钱东西都抵了钱去翻利息,就这几年工夫,又挣出一片家业来,只不敢让刘老爷知道。但他私下买的田契小弟可亲眼见着了,确实写着他的名字,都真真的!”
林俊仁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也把房子抵了?”
他家也就这套房子值钱,还是当年强卖了老家的田地才换来的。真押了,他还有些舍不得。
林方氏道,“我实告诉你,小弟已悄悄拿了家里房契,抵了四十两银子。原本刘管家也肯收的,但只能给三分利。但若是能凑个一百两,就能给到四分利。而且人家是按月给利息,这一月就是二两银子呢,给钱就付!”
要说这二人,到底是两口子。一起生活多年,早就越来越象。
想想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林俊仁心一横,同意了。
却提出想亲自见那刘管家,立个契。
林方氏道,“你却糊涂了,咱们才跟刘家闹成这样,怎好相见?刘管家再三说,叫小弟万万不可找上咱家,否则他是再不敢接的。所以我想,不如就用小弟的名义借。但这么大钱,得让小弟给咱们写个借据。就算日后有什么,小弟还不起,不还有爹么?”
林俊仁想想也是。
方老爹除了那套宅子,还在乡下置了几十亩田地,一直雇人耕种。
若非如此,方勤便是想啃老,又上哪儿啃去?
于是亲自拿了房契,抵了五十两银子,又在家里搜箱刮柜,凑了十两,一共六十两交给方勤。
等方勤拿了一百两银子,刘管家故作诧异。
“没看出来啊,方小哥,你竟还有这等好本事,一百两说凑就凑齐了。既如此,我不妨跟你说个事。这快到年下,好些商家要做大生意,要钱要得急。你要是能再凑一百两,能给你五分利!”
方勤给捧得正得意,忽听还有这等好事,不由怦然心动。
家里还有些田契,一百两银子是值的。且姐姐只知是四分利,若办下来,中间这差价他又能吃多少?
“那你再等两日,我去弄来!”
“好!”
不几日,方勤果真又寻来一百两银子。刘管家很爽快的立了契,又现场付了头月的利钱。
方勤交出两家压箱底的钱,只换得几两银子利息,还以为自己占到天大便宜,笑逐颜开的离开了。
“蠢货!”刘老爷从酒楼包厢隔壁转了出来。
刘管家捧着银钱笑道,“老爷,如今人已入彀。想何时收拾林方两家,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儿了。”
刘老爷眯眼摆手,“不急。等他家有个风吹草动的时候,再捅上一刀,岂不更妙?”
“老爷英明!说不得林家到时又要卖女儿,到那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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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巷子。
林方氏得了二两银子,也是喜不自胜。
当即得意洋洋的过来炫耀,说也要买两个猪脚,等林鹏月休回来炖汤吃。
美娘当即表示,“爹和哥哥都喜欢口味重的,不如卤了吧。再添只鸡或鸭,和鸡蛋莲藕香干一起,卤了下酒下饭都好,且不易坏。”
林俊仁听得馋了,“这样最好,再打两斤酒回来。中秋也快到了,总得象个样子。”
可林方氏还盘算着给自己做件新衣裳的,这么一来,却又不够了。
她从美娘那里截胡去的衣料子,还有周大娘给的,都被林俊仁要去,他自用了。
可再一想,这利钱往后月月都有,顶多她再攒两个月就是。
故此也不啰嗦,只酸起美娘,“瞧你那针线生意做多少时了,竟是一文钱没见着!”
美娘外表谦逊,“那是自然。我一个小孩子,哪比得上爹娘?”
这话捧得两口子都有些飘飘然。
心想这女儿虽闹出不小动静,可论起正经营生,她又能做得了什么?
只美娘心里,却觉得他们这事不靠谱。
这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
平白这么高利,可别掉人坑里。
可她说了又没人听,何苦讨人嫌?只专心把手上络子打好便是。
很快,一月之期将至,几个针线妇人都陆续来交货了。
有些着实下了工夫,做得极好。
有些却做得平平,甚至还有不小心沾了污渍,也拿来凑数的。
美娘见此,干脆列了张表,把这些络子分了上中下三等,当着她们的面,标上经手人及数量。
有些妇人看着心虚,美娘却道,“我又不会扣你们的钱,只回头这些好卖的,说不定能多给些工钱。不好卖的,说不得日后的活就得少些。”
那些认真做活的妇人听着大喜。
有些知道上进的,就表示愿意把那些没做好的拿回去重做。
还有些人,只一味惦记着想加工钱,其他便再不肯上心。
美娘留神记下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