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午寨中酒宴结束,山下营地当中,也渐渐安静下来。
在玄甲骑的营地之中,篝火仍在燃动,但坐在篝火旁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大多都钻回帐幕中歇息,大军上来,而执必部又不撤退,来日大仗看来已经是注定的了。这个时候抓紧时间歇息,赶紧恢复一下精力。而且大多数人都有伤在身,虽然对于厮杀汉而言,有点小伤,只要不缺胳膊少腿,还是照样上阵,但现在能将养回来一点,就是一点。
在中军大营的篝火旁,坐着的只有寥寥几人,宋宝正在其间。
被韩小六数落一顿,宋宝虽然硬生生的忍下来了。但也是大损颜面,半点入睡的心思也没有。也自觉这些时日和徐乐少了一些亲近,干脆就在这里等候于他。等徐乐回来,迎接一下,说几句恭谨亲热的话,似乎也能找补回来一点。
几名宋宝亲信坐在旁边,看着宋宝脸色难看,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说些什么激愤之语,又怕旁边耳目众多,只能闭口不语。越是坐下去,越是气氛低沉。
韩小六吃喝痛快了,也骂痛快了。拍拍屁股回去就去睡个香甜。陈凤坡仲铁臂这些老油条见势不对,更是溜得飞快。火堆旁边,就留下这几人,陪着满腹心思的宋宝。
宋宝满心思都是后悔。这入娘的是怎么回事?
徐乐既然投效了恒安鹰扬府,自然最大的就是刘武周。就连徐乐都要听刘武周的号令,自己想着向刘武周那里凑近一点,又能怎样?
宋宝也知道,就为主帅,也不能轻易去调用麾下将领的下属。但是自己硬凑过去,这总不犯什么忌讳罢?自己如何又对不起徐乐了?当初和他一起舍死忘生的冲云中城,自己也和恒安鹰扬兵动手了。闯千余越大营,自家也没落后什么。还辛辛苦苦的前往梁亥特部走了一遭,冰天雪地的将梁亥特部引了回来!
现下为了自家前程,又没害着徐乐什么,谁人都说不出自己的不是!
而且入恒安鹰扬府以来,风刀霜剑相逼,就没一刻安闲的时候。宋宝还想着刘武周也不大靠得住的样子,正在寻思其他出路。并没有私下和刘武周那里勾连什么,只不过心思不放在玄甲骑上面了,连徐乐的面等闲也懒得去照。只是苦苦琢磨从这死地脱身之途。
谁能成想,徐乐一下就击破了突厥大军,立下如此大功。说不定就带得恒安鹰扬府活了过来。做生不如做熟,他好歹在玄甲骑中有了相当地位,这个时候去投效别人,哪里还有这般高的地位?
只是冷淡了徐乐这边,惹得韩小六这小毛孩子都能跳到头上说骂就骂,这却着实有些难堪了。而徐乐强悍若此,自己就算朝刘武周那里凑,刘武周也绝不会收纳。
到底要怎生做才是好?
宋宝紧紧皱着眉毛,苦苦思索。连寒风将脸吹得冰冷,火堆旁边自家亲信冻得瑟缩成一团都没发觉。
陡然间营地当中传来一点小小的骚动,巡视守夜的军士,纷纷立定行礼。
几支火把闪动,正将徐乐身形映照出来。
风雪之中徐乐一如既往,衣衫单薄,肩背笔直。纵然经过了一场酒宴,多少人轮着敬酒。但从徐乐面孔上,也看不出多少酒意来,夜色中徐乐眼眸,仍然锐利如剑。韩约身形如山,侍立在侧。
宋宝蹭的一声从火堆旁跳了起来,随手就扯过身边弟兄裹着的大氅,直迎了上去。
“乐郎君,你身上有伤,如此寒夜,那经得起这冻气侵袭?快快披上这大氅!”
看着宋宝笑成一朵花也似的迎上来,徐乐微微一怔,伸手接过大氅。朝身上一裹,含笑点头:“倒是暖和多了,多谢大郎。”
宋宝凑近陪着徐乐一路走向中军大帐,只是微微落后半步。探身询问:“乐郎君,这次宴会,当是誓师,要对突厥狗做最后一决罢!”
徐乐看看宋宝,心下也明白这位宋大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思。
对这位宋大郎近来作为,徐乐也明白得很。纵然心思算是多的,人也颇为阴沉,江湖经验不少。可宋宝还是轻侠出身,没圆滑到了那种和光同尘的地步。不少人都向徐了宋宝的不是处。
可徐乐都不去计较了,一军初创,宋宝也是一路跟随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必崖岸高峻到那种地步?
徐乐外表很有点崖岸自高,拒人千里之外的地步。除了微笑起来还有些和蔼可亲之外,也很少和人打成一片。不会故作粗鲁以结军心——爷爷就没教过自己这手段,为将的全凭打胜仗说话,爱兵如子也不在这个上头。
所有人都以为徐乐是个心肠冷硬的人,其实真正看着徐乐长大的人才知道,这位乐郎君,别人对他好上一分,他会以十倍回报。不然岂会在罗敦失陷,徐乐单人独骑就去闯千余越部大营?
但谁要是以一分敌对加之,徐乐从来也都是十倍回报!
宋宝既然有这功劳情分在,他要别寻出路,也就由着他罢。
却没想到,一场大捷之后,这位宋大郎又凑了上来!
也罢,好也由他,坏也由他。
徐乐微笑点头:“正是,这北面边地,只差最后一战了。”
宋宝眨巴几下眼睛,沉默一下,突然冬冬的就敲自己胸膛:“乐郎君,此次最后一击,用我宋某人为先锋!若是我退后半步,丢了玄甲骑的人,乐郎君只管拿了某的脑袋去!”
陡然之间宋宝的声音在夜色中炸响开来,大得惊人,所有人包括徐乐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