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商关内,已化为修罗屠场。方才还占尽上风的马邑兵将,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持刀者则是居高临下势如破竹的突厥青狼骑。执必思力此次孤注一掷,抱着必死的决心要用一场胜利洗刷耻辱,把性命都押在这场厮杀上。自家少王如此,部下士兵就更不敢怠惰。这些来自草原的弓刀健儿,在马背
上发出一声声意义不明的嘶吼,随后用长矛捅穿马邑步兵的身体,或是挽弓搭箭,射杀关墙上手足无措的马邑官兵。伴随着一声声长啸或是狂笑,一名又一名汉家儿郎被胡骑夺去性命。马邑军将的认旗被青狼骑随手砍翻,残破的旗帜无力地折断于地,这面认旗所代表的军将就死在自己
旗帜之旁,身上满是血污与伤口,一柄手斧劈碎头盔,嵌入这名军将额头。军将手中直刀已然断裂,前半截刀身不知去处,连着半口残刀的刀柄,依旧被他紧握在手中。
关内已经有多处冒起火头,火焰与烟雾让突厥兵更加兴奋,叫喊声也越发地响亮,如同庆贺狩猎成功的狼群。李世民的百余骑被城头乱箭射杀死伤惨重,直到突厥骑兵出现,城头大乱来不及放箭,才得以重整队形。不过对于这支队伍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长孙无忌顾不上
身上箭创疼痛,打马来到李世民身旁急道:
“二郎速随我突围,若是等到突厥人杀来,你我就都没命了!”
“辅机莫慌。且把人马整顿好,排开阵势。”
“就这几十人排开阵势又有何用?”李世民望着城墙的望楼,“就算要走,也得先看到结果再说。我说过,我要取王仁恭的首级,自然不能食言。若是徐乐杀不得王仁恭,某便亲自动手,否则这一趟不是白来
了!”
长孙无忌急道:“可若是突厥人杀过来……”
“我意已决,辅机就不必多言了!”说完这句话的李世民就不再解释,两眼盯紧望楼不放,仿佛除了望楼内那场厮杀,再没有什么事值得他在意。李世民有些话不便也不能对长孙无忌说出来。虽然之前从未曾与徐乐共事,也不知其人品性情本领如何。可是当他带兵杀来,看着徐乐与黑尉迟并肩夺关时,心中便是控
制不住,荡起阵阵波澜。
神武乐郎君名不虚传!这等好男儿,方为大丈夫!若非自己追赶不及,李世民真想也随着徐乐杀上城头,靠着自己一张大弓为他开路,助他斩杀王仁恭。这才是大丈夫的行为!徐乐孤身一人敢以马邑郡守为敌,自己若是
因畏惧突厥铁骑兵威狼狈而逃,又有什么资格和这位乐郎君结交?纵然可以逃脱性命,这辈子怕也是难以活得痛快。不管有多危险,自己都得等下去,等到徐乐与王仁恭之间,分个高低上下出来。这不光是两人之间的恩怨,更是布衣与世家之间的较量。虽然李世民自己也是世家子弟,
陇西李氏家格纵然不及王氏,也是当今天下数得着的名门。可是他心中还是更支持徐乐这等寒门。父兄都认定这个天下只能由世家掌握,李世民心中并不认可。乱世将启,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若想逐鹿天下,首先便要有打破桎梏的胆量。否则又何必夺天下?连
天子都能换,世家为何不能?他希望看到徐乐成功斩杀王仁恭,甚至比亲手斩杀王仁恭更令自己满意。如果冲上去的不是徐乐而是其他人,李世民这时候早已经提刀上城,到望楼内结果王仁恭性命。
正因为徐乐的身份,才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寒门子弟徐乐能杀世家子,就证明自己才是对的。这个天下即将大乱,所谓的规则都要被打破。这个江山总归该是有能者居之,不管世家还是长子,都不能再靠着血统出
身天经地义坐享其成!若是看不到结果就走,自己岂不是白来一遭,就算是活着离开,又有何用?
执必思力这时也确实顾不上李世民和他的人马,而是专心忙着解决马邑兵将。南商关内王仁恭部下加上马邑本土军马足有几千人,若是防备森严再有名将指挥,自己纵然偷袭,也讨不得多少便宜。如今总算是打了个冷不防抢占先机,必须要借机扩
大优势,让马邑兵失去战力。不管是和刘武周接下来的谈判还是未来执必部席卷边地,都有莫大好处。
这种时候自然是要集中兵力以强凌弱,把那些各自为战的马邑兵打垮。若是遇到阵型严整的部队就得先绕开,免得打成僵持,让马邑各部缓过神来,那样就麻烦了。接连吃了太多败仗的执必思力变得格外谨慎,尤其是心知徐乐就在城中,就越发怕输。虽然刘武周主动引执必部入南商,又把十三处军寨送上。可是如果被他顺利接收马邑军马,焉知不会转眼翻脸,与自己刀兵相向。听老父讲过,当日突厥千族大战之时,这等情形发生了不知多少,无数部落便是被盟友所攻灭,自己不得不防。必须让刘
武周失去与自己讨价还价的本钱,才能彻底安心。刘武周一行人这时已经撤去盾阵,来到执必思力面前。刘武周感觉得到,身边军将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哪怕是那些平日忠心耿耿的护卫,这当口也多了几分怀疑乃至
蔑视。云中不同于善阳,自己多年来以豪侠形象示人,让边地轻侠为自己所用,忠心于自己的军将多少也都带上了豪侠作风。若非如此,又怎会在王仁恭的金银财宝以及刀斧威
胁时可以不动心志,舍命为自己晓力?这等人脑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