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商贾纷纷前来。加上官员眷属、世家门阀仆役乃至为了授田主动来此求活的流民,城中丁口日多。如今城中户口已达六十万数。”
阴世师点头道:“卫公执掌法曹,不想对城中丁口也了解的一清二楚。”“民为邦本,既为朝臣,对此等要事怎敢怠惰?大家都说乱世中以力为尊,可百姓乃是根基所在。不管兵势何等壮盛,没了百姓支撑照样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这六十万百姓诚然龙蛇混杂人心难测,不能让他们上城值守厮杀临阵,对于守城并无作用,可他们乃是大兴得以存在的基石。如果说大兴是个壮汉,百姓就是这大汉体内的血。靠着鹰扬兵可以维系一时,但若是时日长久,鹰扬兵既要守城又要操持杂务怕是有心无力。虽说城中广有积粟,亦有无数财货可以犒赏士卒。可是离开百姓,这里就是座死城
。李渊只要围而不攻,时日一久,城池怕是难免失守。”“卫公所言某亦知晓,也知此计乃是下策。只不过如今城中情形卫公心里有数,不用这等计策怕是抵不住李家大兵。说到底要怪就怪李渊不该谋反,若非晋阳犯上作乱,我
又何必驱民?只可惜升斗小民不识大体,只怕还会说李渊是仁主,某家是酷吏。随他们去吧,只要能守住城池,他们爱怎样说便怎样说。”
“你出此言必有所凭仗,可否说与我知?”阴世师指了指窗外:“这雨便是最大的凭仗。李渊谋大逆,为天地所不容,这一遭老天也要坏他的事。其钱粮全赖晋阳输送,只要桃花汛起水路断绝,他的大军便要断炊。到时候这几十万百姓就是块大石头,不是压死他的兵马就是压坏他的名声,不论结果如何,李渊都不会好受。百姓么……草芥而已。只要晋阳兵马一退,有的是人愿意来此
居住,数十万人须臾可得!”
卫玄点头不语,并未对阴世师的话做出评断。只是又问道:“我听闻你点动一千兵马准备出城,又要做什么?”
“末将正要和卫公请辞,便是要带这一千兵马做一件大事。一件当日卫公破杨玄感时便做过的事。”昔日杨玄感谋逆,卫玄带兵征剿,便先掘了杨玄感的祖坟,将杨素的骸骨焚毁。李家祖坟就在大兴附近,挖掘起来倒也顺手。只是世家交战自有其规则所在,所谓有公仇
无私恨,便是规矩之一。沙场交锋刀枪无情自然不会留手,可是一方战败被擒之后,多半还会维持体面,不会让同样出身世家的对头太难过。毕竟彼此之间都有情面,今日仇敌明日同僚也是常有之事。阴世师乃武威阴氏子弟,祖上在东汉时曾出过两后四侯,也算得上门第显赫。若是按照世家交战规则,哪怕日后李渊得了天下也不会太为难他。可是阴世师之前对
柴家穷追不舍,这次又要去掘李家祖坟,就等于把事情做绝。他坏了这个规矩就不受规则保护,日后不管是哪个世家得了天下,怕是都不会饶过他的性命。
卫玄看了他一眼:“你真要如此?其实事情没必要做得那么绝,老夫当日焚烧越国公骨骸也是一时义愤,事后还颇有些悔恨。你若真掘了李家祖茔,怕是再难回头。”“事到如今,本就回不了头。”阴世师放下琉璃盏起身离席,朝卫玄行了个礼,等来到门首时,才继续说道:“我身为主将,若不给三军做榜样,只怕有人心存侥幸,一旦战
事不利难免生出别样心思。只有让他们知道,就算投降也难免一死,这些一钱汉才肯和我一起舍命厮杀。谁让对手乃是有名的仁主李渊,不把事情做绝让人放心不下。”等到阴世师离开,卫玄才低头叹息一声:“大隋的国都,却要仰仗这等狂徒护持,这天下怕是不能长久了。只是不知这天下落入何人之手,这大兴又会是何等模样?”他望
着窗外神情呆滞,良久之后才喃喃自语道:“先帝……您的心血,臣会替您看守,不会让人随便作践……”巨大的城门徐徐关闭,位于队伍最后的百姓恋恋不舍地回头看去,只见庞然巨兽已经闭合了口唇,不肯再接纳他们。城头上成排官兵张弓以待,警告众人不要回头,否则
便会被白刃相加。出城之后没了官兵催促,队伍自然便停了下来。眼见回家的希望彻底断绝,一部分人的情绪彻底爆发,女人撕心裂肺地哀嚎,老人跌坐于泥水中,用力捶打着地面,口内
不住地呼喊着先帝年号。更多的人则茫然四顾,不知该去向何方。被几个相善街坊搀扶出城的陆百岁被雨水一激,终于苏醒过来。虽然依旧头重脚轻四肢不受控制,但是神智总算略有些清醒。心知大家若是找不到地方投奔,用不了三天
就得互相残杀以人为食。这也算不上怪事,毕竟当年自家先祖便是从这等日子里走过来的,如今只不过是轮回了一次。、
杀吧……吃吧……爱怎样就怎样吧?陆百岁已经没了心气,不想再反抗挣扎,也不想着重振家业之类的事。自己做得再多,依旧还是蝼蚁。只要大人物随便用点力气,就能让自己的一切化为乌有。如此活着
和死了还有什么分别?又何必去管那么多?就在这时却听队伍里有人高喊道:“各位父老不要再哭了!唐国公义军近在咫尺,只要我等前往投奔,肯定能有口饭吃。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