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外的地面上,一匹战马倒在地上,身体剧烈抽搐发出阵阵哀鸣。
马上的骑士也是武艺高强弓马娴熟的豪杰,落马一刻及时跳下马背纵跃开去,总算是没被战马压在下面。
饶是如此,身上总归是受了伤,一团血污在地面蔓延开去。
说来此人的伤势并不算重,身为武人在两军疆场厮杀,受伤本就是家常便饭。
老军将都有受苦熬伤的本事,这点伤挡不住人,完全可以抄起兵器继续厮杀。
但是这人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愣愣地站在那,望着依旧厮杀成一团的几个人,开始考虑一个问题:这场战斗还有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自己这几个人就算能杀了徐乐,又是否可以保证全员幸存,若是在此拼掉几个手足是否值得?
自家所求又能否如愿?
最重要的是,就算是自己几个人真的不顾生死拼下去,又是否有把握把对方的性命留下?
玄武门这边的打斗,自然瞒不过李渊的手眼。
事实上在温大雅被打下马,李渊的怒气反倒是消散了许多。
至少在外人看来,他并没有拍桌子瞪眼睛做雷霆之怒,也没有下旨意分兵派将拿人,相反倒是始终在努力控制局势,似乎正在竭尽所能在维护帝王尊严与故人之情之间找一个平衡点。
而他身边的亲信黄门,则往来于玄武门与皇宫之间,把前方的战报向李渊进行回禀。
只不过李渊登基未久,宫中并没有所谓权宦存在,即便是被李渊委以重任的黄门,也不过是靠着机敏聪慧,能够在天子面前得几句夸奖多做些事情,于皇帝的心思无从揣摩,更看不出这位武德皇帝的喜怒。
薛家兄弟出阵之时,李渊的反应也很是寻常,只是说了句“胡闹”,便没了其他言语,也不知他说的到底是谁。
只让黄门接着去打探消息往来通报。
这些留用内侍大多见过杨广暴虐,若是在大业天子当政之时,似徐乐这等行为便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如今玄武门外打成一锅乱粥,到李渊这居然只是胡闹二字就打发了,两下比较当真是云泥之别。
这些内侍感怀于李渊仁恕之余,也不禁纳闷,莫非徐乐这场搅闹在李渊眼中就是小孩子胡闹?
若是如此,那他下旨纳杨思那件事到底是真心还是随意为之?
可也有人心里嘀咕,这位天子如果真的如表现出来这般大度,又何必同意薛家兄弟围攻徐乐?
要知,这四个人可不是大唐武将,而是北地幽州来的密使,固然有求于大唐但还不归大唐节制。
不管是他们打死了徐乐,还是徐乐打死了他们,都会引发极为严重的后果。
陛下到底是没想到?
还是……不去想?
这等大人物的心思,自然不是这些小黄门所能领悟,更别说李渊的心思深沉如海,便是杨广在日都没看出他的真面目,这些黄门也知道自己没有这份本事去揣度天子心意。
不敢胡乱猜测,只好把看到的情况如实回报。
当他们说出徐乐将薛家大郎薛万述打落马下之时,李渊的神色才有了一丝变化。
“薛大郎的战马被打杀,人却无恙?”
这是从徐乐大闹玄武门横槊挡驾直到现在,李渊第一次动问。
在书房内,之前在徐乐手上吃了亏的温大雅、李神通全都在场。
听到黄门回禀,李神通忍不住一声叹息:“薛家兄弟也是边地有名上将,四个打一个居然还吃了苦头?
莫非那小狗真有三头六臂不成?
就没人战得过他?”
温大雅并未附和李神通,而是关心薛万述:“薛大当真无伤?”
那黄门不通技击,于上将之间的厮杀更是看不明白,在他眼里看来,也就是一群人打坐一团,然后有人落马,能勉强认出落马的是谁已经颇为不易,对于其他的问题根本回答不出。
只好含糊着说道:“那薛将军的脚力倒地不起,想来是活不成了。
至于薛将军本人,奴婢看他生龙活虎,纵然有伤也不甚重。”
李神通忍不住道:“若是伤的不重,就该接着上前打过。
身为武人,能够忍痛熬伤乃是寻常事,受点小伤就不敢上去,这还算什么武将?”
“住了!”
李渊猛然开口,打断了李神通的话,语气依旧平和,却是让人心中莫名打个突。
哪怕混账如李神通者,当下都不敢再胡言乱语。
报信的黄门更是心惊肉跳,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触怒了天颜,两腿发软险些瘫倒。
但是李渊并未冲他发作,而是自言自语道:“以一敌四还能保持分寸,只伤而不杀,阿乐的手段着实高明。
叱罗小儿自恃勇武,口中说要归顺,既不肯交出幽州也不肯交出兵权,分明是存着据地为王的念头。
让这四个匹夫来,便是在朕面前耀武扬威来着。
边鄙武夫不曾见过世面,有几分气力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让阿乐挫挫他们的锐气,也好让他们知晓天高地厚。
好事,好事啊。”
说到这里,李渊笑了几声,可是宫室内其他人却是连大气都未敢出。
温大雅、李神通从心里都恨极了徐乐,也都盼着徐乐死在薛家昆仲手里,可是这时候谁也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李唐立国席卷关中,加上江都之乱杨广身亡,整个天下分崩离析的局面已经形成。
李家既是北地世家之首,又得了国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