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要去城里,婇婇非嚷着一起去,她把邓严也叫上,因为邓严有牛车。
我们在乡路上颠簸,两旁麦浪迭迭,远山秋意渐浓。
路上婇婇对我的包袱表示了不止一次好奇,打开了也是看不懂,她捏着小竹筒晃了几下:“阳儿,这里面是什么?”
是无尘灵草粉,我说:“可以治脚气的。”
“真的啊?”
其实没多大用,不然师父的脚气早好了,我点了下头。
她又去翻其他东西,我忙阻止她,她的热度也只有三分,顿时又转头看向别处,一时指云,一时指田,闲下来时哼农家小调,带着软软的陈州口音。
路上常有满载书生才子的马车和我们擦肩而过,那是去芷盘山赏秋游玩的,一路欢笑。
陈州在汉东占地最小,乔城在汉东却是一座大城,不仅占地广,名气也大,因为这里出过七个状元,又被称为状元城。
进城后,满目美女佳人,翩翩公子,还有英姿飒爽的扛刀侠客,当然,我们这样各色衣衫式样的百姓平民占数最多。
我和婇婇说有些私事要处理,约好在东城老酒街聚头。
之后我背着包袱找到了佳文长街,开君酒楼后的两条巷弄里,一座篱笆小院外挂了块牌子:“遥寄乘。”不止环境,连名字都比二一添作五要来的有深度。
敲了两下门环,开门的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先生,留着两撇八字胡,眉毛不及胡子浓。眼珠子贼溜溜的打量我,我弯唇一笑:“我是陈升介绍来的,我找骆元安先生。”
他点了下头,目光从上到下瞅我,又从下到上瞅我:“我就是。”
巫师被世人不齿。但需要巫师的人却有很多,能跟巫师打得上交道的人非富即贵,比如穆向才,比如陈素颜,比如夏月楼。
寻常杂役工钱一月三四钱,巫师一个单子却至少三十两。这种对比差异是极大的。可是巫师注定不会有钱到哪儿去,因为巫器药材的开销大得可怕,要知道最好的引器都是白玉真金,最好的药材都是稀有之物,当然。也有不要钱的引器,比如石头,可是石头所列的阵法手法极难,阵法极偏,我甚至可以大言不惭,这世上能将石头游刃有余排阵出来的巫师,唯我田初九。
因为只有望云山的清心阁才有如此庞然的巫书。
数百年来,巫师被世人赶尽杀绝。火烧、水淹、曝晒,私藏巫书者倘若被发现,所受惩罚也残酷的可怕。最惨烈的是四百年前。时值乱世,不少巫师兴风作浪,闹得天怒人怨,松鹤一户刘姓人家因收藏了一本巫书,结果被愤怒的世人灭门绝户,为了赶尽杀绝不留后患。连三岁婴孩都溺死于井。
现今天下最大的藏经阁是拂云宗门的惜春阁和曲鸣城的开广楼,师父都带我去过。藏书涉猎极广,百家争鸣。三教九流,权术之道,行兵之仗,酿酒制香,裁衣纺纱,甚至春闺乐趣寻欢作乐的都有。唯独巫书少得可怜,有也深奥难懂,无人去翻。反之,清心阁不及它们的门庭之广,但收藏偏古偏稀,是师公五百年的心血。
但不论如何,巫师仍是没有被灭绝,虽然不多,可总是存在,有些巫师负责助人为乐,有些巫师负责制器采药,我属于两者皆宜,但我很懒,在二一添作五时,我宁可花些钱让陈升找人帮我进货。
知道我的来意后,骆元安带我进了偏厅,小院花团锦簇,墙上攀着苔藓,满院秋色降染,我在窗边站着,他端来一杯水:“萧姑娘请用。”
包袱里的药材我一一拿出,他看了看,闻了闻,伸手沾了沾,之后看着我:“这是,姑娘自己做的?”
“不是,是我家老爷要我卖得。”
“你家老爷?”
“嗯。”我将事先想好的说辞道了出来,“他不问世事已久,不好露面,近来手头有些紧,所以……”
巫师都不爱抛头露面,同行之间若有牵涉,也常常是找人中间传话,骆元安点了下头,他脊的芳霂草,想了一会儿,说道:“许多都是我不需要的……”
你不需要才怪呢。
这些都是我特意选的,都是最最基本,日常消耗也很大的,我知道他这么说是跟我讨价格。我最烦的就是讨价还价了,脑子不好的人对做什么事都是很懒的,所以我直接道:“所有都给你吧,三十两。”
他一愣,小胡子翘了翘:“三十两?”
我点了下头:“三十两。”
他盯着我看,眼珠子又开始贼溜溜了,然后摇头:“太贵了,二十两吧。”
我顿时不乐意了,贵你个头,这些最少都值四十两了,才不贵。
我当即收起包袱准备走人,他慌忙拉我:“哎萧姑娘,要不二十二两?二十五两?你别走啊,二十七两?二十七两三钱?二十七两四钱?好好好,三十两!”
天晓得弄这些药材多不方便,譬如伏虎草,那是长在峭壁上的,练过武术的人都不一定能拿到,要借助玄术修为才行,更别提普通药童和巫师了。为了这些伏虎草,我特意找了个不高的小峭壁,跳一下摔一下,重新爬回去再跳再摔的。还有莫凌霜,这是要后期用数十种药材一起加工的,要是一个环节没注意到,不仅前功尽弃,连药材都没了。
我一开口就做了最大的让步,特意给了三十两,他居然还想要二十两,这就叫欺人太甚,现在三十两了我也不高兴卖了。
他却死拉着我不放,甚至开始抢夺我的包袱,我当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