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一直下雨, 宁无愠却不在县衙, 他带着衙役和仵作去查案,地远路滑, 来回往返不易。宁好音九个月, 放在腿上扶着也能站起来, 还使劲儿想往上窜,瞧得方诺直笑。
“夫人,咱们小姐这身子骨,可真是结实。”绛霄在一旁瞧着, 忍不住点头。
“确实, 你们照顾得很好。”前段时间方诺忙,都有些顾不得好音。
“小姐现下最喜欢青杏呢。”
绛霄这般讲,方诺瞧了一眼一旁的青杏, 鹿子眼水汪汪的,站得笔直也不多话, 笑了笑道:“这个月给你们发双份的月钱,照顾小娃娃是个辛苦事情。”
小孩子还是贪睡,刚过晌午便耷拉着小脑袋打起了瞌睡,方诺便让青杏将她抱下去,自己坐在书案前看起了账册。
夏天的雨,一阵一阵, 忽然狂风大作, 掀起了不少落叶砂石, 天边的黑云也沉甸甸地垂着, 压得方诺心头微微滞涩。
想了想将账册收起,出声唤道:“绿野?”
绿野应声进来,方诺让她将烛台点起,又问:“好音呢?”
“小姐还在睡,刚刚有响雷,也没惊醒。”
方诺笑着摇了摇头:“瞌睡不小。”心下却惦记着宁无愠,这般多雨的天气,也不知他能查出来个什么名堂。
没想到傍晚时分,天边便又是一道道金光从云间穿破,洒在刚刚下了暴雨的地面上,房檐时不时滴水,打在地上积水处,激起一圈圈金色的涟漪。
“未有乌云能蔽日。”方诺站在廊下,想到去查案的宁无愠,喃喃自语。
次日上午,宁无愠便回来了,方诺见他神色疲惫胡子拉碴,也不追问,先让他去卧房睡一会儿。
等宁无愠醒过来,见方诺坐在窗下裁衣,笑了笑:“查出来了。”
“怎么一回事?”
“确实是这位李员外强抢民女,至于草菅人命,这姑娘是死在他府上,被吴婆婆收了尸,现下查出来杀人的是李员外手下的一个管事。”
“可曾提审那管事?”
宁无愠笑着摇了摇头:“并未提审任何人,我倒在等这位员外郎先上门。”
两个人朝夕相处,方诺自然瞧得出,这位刘员外不知又要怎么落在宁无愠设下的圈套里。
果然,宁无愠回来第二日,便有人上门拜访,正是这位李员外。
方诺瞧着面前白花花一匣子银锭,吸了一口气:“这安平县哪里穷困,一个员外郎,出手就是一千两纹银。”
“刘家几代人都居于此,有些家底也正常。”
方诺睨了他一眼:“你就这么收了?”
“自然,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方诺拍了拍胸脯:“少东家我出两倍的价钱,你且放心去找那姓刘的霉头!”
“多亏诺诺财大气粗,不然为夫怕是真的要被这黄白之物晃了眼睛,做出对不起安平县百姓的事情。”
他爱演,方诺就陪着,拍了拍宁无愠肩膀,一脸语重心长:“多好的年轻人,可不能被身外之物左右。”
宁无愠瞧她演上了瘾,笑着揉了揉方诺脑袋:“好了,跟个小孩子一般。”
“对了,跟我说说,那刘员外见你说了什么?”
“跟我攀了半个多时辰京城的事情,然后留了这一匣子银锭。”
方诺了然:“告诉你人家手里有钱上头有人。”
县太爷查案的事情轰轰烈烈,安平县百姓眼睛都盯在刘员外身上,正盼着他倒霉,没想到刘员外去了一趟安平县衙,乐乐呵呵就出来了,还是县丞大人亲自相送。
距刘员外那匣子银子送来已经过了四日,方诺瞧宁无愠抱着好音不厌其烦地教她说话,道:“小娃娃能说什么,你倒是想想这老百姓怎么骂你。”
没想到宁好音十分不给方诺面子,冲着宁无愠含含糊糊地发了一个类似于“爹”的音节。
方诺瞪大了眼睛,愣了片刻将孩子抢了过来,十分不甘心,瞧着宁无愠道:“好音方才说的是的、的对不对?”
“这么小的娃娃哪里会讲话,我是半个字都没听到。”
方诺觉得宁无愠是挪瑜她,可再瞧人家面上坦坦荡荡清风朗月,也不好意思再怼回去,只附和地点了点头:“大一些再教她说话。”
宁无愠应下,拿起手旁的书册读了起来,垂首的一瞬却勾了勾唇,好音明明唤的就是“爹”这个字。
没想到当日县衙外的鸣冤鼓又开始咚咚作响,方诺听说吴婆婆又来县衙门口击鼓喊冤,鸣冤鼓一响,宁无愠不得不升堂,公堂之上被吴婆婆骂了个狗血淋头,拂袖而去。
当日便抓了李员外家的管事回来。
那管事是李员外的远方亲戚,便跟一道姓李,当夜宁无愠回来的很晚,方诺仔细瞧他,神色并不见萎靡。
“被骂了?”
宁无愠苦笑:“这老婆婆,虽是乡野之人,骂起人来连重复的词都没有。”
方诺笑眯眯地瞧着他:“不过你可不冤枉。”
“再过几日,诺诺就知晓为夫冤不冤了。”
“那明日升堂,我能不能也跟着瞧瞧?”
“当然。”
次日升堂,方诺瞧着上首穿官服的宁无愠,长眉深目,明明是个书生长相,却一股子不怒而威的架势,衙役将那位管事提了上来,许是知晓宁无愠收了那一千两银子,虽然跪得老老实实,可一双眼睛却一直滴滴溜溜地转着,对着宁无愠一脸谄媚的笑意。
方诺坐在县衙右后侧的位置,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