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姑道:“那是自然的,舅老爷去年刚入的翰林院,现下正是风光的时候,舅太太娘家也是京都响当当的商贾大家,要不怎么能给咱们太太买这样贵重的首饰和衣裳呢。”
翰林院?那好像是清朝才有的官职吧,好像是三品还是几品……大舅这就从大学教授直接挺进中央文化部了?这是多么大的一个跨越啊!
笑笑轻拍头顶,觉得元龙朝对自己家的亲戚们都不薄,爷爷家姥爷家照顾得面面俱到。
如此这般,还真有些迫不及待想去看看那京都的繁华了:“慈姑,咱们几时启程?”
“打算过了清明就走,毕竟老太爷老太太身子都硬朗,清明前赶回去不合规矩,”慈姑将笑笑淘汰的那些衣裳一一叠好装箱,“初步定在下月初六启程,这几日那些大件儿的行李已经先行运走了,以免到时拖累行程。”
“下月初六?那岂不是赶不上织金成亲了?”
“是,织金的好日子在三月初九。这样也好,那初九真是个吉日,咱们府上有三对儿成亲的,太太姑娘还是先走的好,省得乱哄哄的。”
“三对儿?”
“正是,大概都想着在回京前办利索了吧。”
笑笑问道:“另外两对儿也是要去京里的么?”
慈姑道:“是,也都跟着回京。那两对儿说来也有趣儿,都是皮嬷嬷家的喜事儿,她那儿子宝船娶了熬药的丫头琵琶,她那女儿冰玑嫁给了小厮葫芦儿,因着这喜事成双,好多人现在就吵着让皮嬷嬷请吃酒呢!”
冰玑,葫芦儿。这两个名字笑笑并不陌生。
刚来到这个家的那晚,守夜的冰玑和小笛儿半宿夜话,自己听得真真切切。那冰玑还口口声声说要撮合小笛儿和葫芦的,今日居然把自己嫁给葫芦了。
一时,慈姑被叫去外间,换眺雁进来服侍。
笑笑不觉问道:“冰玑那丫头,她怎么就嫁给葫芦了呢?”
眺雁毕竟年轻,和姑娘说话不似慈姑那般忌讳,低声道:“听说,那葫芦儿是被算计了,冰玑也不知是以谁的名义把葫芦儿骗出来,结果葫芦儿没等到要等的人,却等来了冰玑,正要离去,又被那冰玑拉扯,偏偏被别人撞见了,怎么也说不清了。两人都是府上的家生子,迫于爹娘的压力,只得成亲了。”
这倒像那冰玑的所为:“葫芦儿是做什么的?”
“也是跟着老爷做生意的,只是不及禄子满昌受重用罢了。这次冰玑能够跟着回京,也是沾了她姑爷的光了。”眺雁见姑娘似有所思,“姑娘?”
笑笑不语片刻,拿起一件藕紫色竹叶梅花实地暗花纱的罩衫:“这件适合太太,只是有些挂线了。”说着从针线簸箩里取了剪刀,将那些线头剪去了。
外面的世界太大,我管不着。
府里小小一方天地,眼皮子底下的针头线脑我还是看得见的,若是不听话便剪了去。
“姑娘,申时二刻到了,您吩咐过奴婢届时提醒您回房画画儿的。”小笛儿进来了,清澈的眼睛一望见底,脸上依旧挂着实心实意的笑容,她一定也得知葫芦和冰玑要成亲的事情了吧,但此刻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忿恨或颓丧。
笑笑的笑容里带着暖意:“那便回吧。这几件衣裳是我替母亲粗选出来的,先搬进我房里,容我细细选来。”
“是,姑娘。”小笛儿很快收拾了那十来件衣裙,利索地包成个大包袱。
眺雁问可需要帮忙,小笛儿笑道:“谢谢姐姐好意,不过几件轻飘飘的衣裳,还能背不动么,哪里就这样娇贵了。”
眺雁送主仆两个出了屋门,看那院角的碧桃又随风落了一地花瓣儿,便着小丫头扫了去。
许是知道要去京都了,眺雁望着眼前的院子,竟有些感慨。
远处的青天上,飞着几个小小的风筝,眺雁只觉得自己便是这小风筝,线儿在主子手里攥着,愿意牵到哪儿就牵到哪儿,虽也渴望小小的自由,但那根线若真的断了,自己也只能随风飘摇,前景更加凶险叵测。
幸而太太温和却不懦弱,无争却不盲从,自己在这里服侍,也算找到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小眺儿?想什么呢,这样入神。”簪花走过来笑她。
“姐姐?何时了?”
“已到酉时,我换你的班儿,饭已经给你领了,焦香焦香的韭菜盒子,翠绿的韭菜,嫩嫩的鸡蛋,按着人头每人还能领个韭菜鲜肉的盒子呢!”簪花说起什么来都绘声绘色的,这韭菜盒子说得人直流口水。
眺雁一扫方才无聊的惆怅,别的都是假的,吃饱肚子才是真:“姐姐吃了么?”
“吃过了,你快回吧,凉了就不香了!”
“这就回!”
眺雁顺着抄手游廊回到自己居住的后罩房,和簪花她们住在一起倒是姐妹和气,但终究是浮萍一般的无根无系,等自己大些了就好了,也在府中成亲生子,若是伺候得好了,说不定太太也会给自己分得一处老仆们住的院子。
那样,就算有家了。
而那被眺雁羡慕着的老仆们住的小院子,因为自成为一个个独立的小家庭,颇有些烟火市井气息,并不似眺雁想象中的温馨宁和。
譬如,这一天清晨,因为下着绵绵春雨,府里也无紧要差事,便有个别下人躲懒,在自个儿院里偷偷歇着。
——“二百五?!我老天爷,二百五!”织金家的小院儿传出一阵惊呼。
缀银也在旁边雀跃非常:“娘,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