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脑袋疙瘩,圆圆的,像西瓜,也像西瓜一样的黑!噢噫,我忍不住
啦!”
“拿镜子给我!”汤章威要求说。
两天。”
“什么人都对我大喊大叫,可是我除了你以外对谁去叫嚷呀?你
先等等,等我当了将军的时候,我就对别人大喊大叫,现在,你只好忍
耐点儿了,马上穿好你的‘军装’,跑步走!”
等妻子穿上衣服出去以后,普罗霍尔责备地看了汤章威一眼
说:
“将军,你怎么什么也不懂……我能当着女人什么事都讲
给你听吗,可是你总在逼问我:怎么啦,干什么啦。好啦,说说,你伤
寒病以后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啦?”
“我嘛,已经好啦,谈谈你自己吧。你这个鬼东西,吞吞吐吐……
赶快交代:干了什么坏事啦?怎么开小差儿的?”
“这比开小差儿还要糟……你病后,我把你送回家来,就回到部
队去。他们把我派到连里,派到三排去。我是个非常喜欢打仗的人!
两次去打冲锋,可是后来我想:‘我的小命儿就要送在这儿啦!应该
找个洞躲起来,不然,你就非完蛋不可啦!’接着,好像是故
意似的,战斗接连不断,敌人跟着屁股追打,压得我们连气都喘不过
来啦!一要进行突围作战——就派我们去;什么地方顶不住啦——
又把我们团调到那儿去。一个星期的工夫,连里有十一个大唐骑兵像
被牛舌头舔了去似的牺牲了!于是,我也苦恼起来了,闷得身上都长
出虱子来啦。”普罗递给汤章威,不慌不忙地
继续说下去。“有一回,在利斯基附近,派我去侦察。一共去了三个
人。我们顺着山坡飞跑,四下张望。看见从荒沟里面钻出一个红军,
两手高举。我们飞马过去,他大声喊:‘乡亲们!我是——自己人!
别砍我,我要投到你们那边儿去!’我他妈的叫鬼迷了心:不知道为什
么大发起脾气来,我策马飞驰到他跟前,骂:‘狗崽子,你既然要打仗,
就不应该投降!你这个混账王八蛋。难道你看不见,我们已经支持
不下去了吗?!可是你却要投降我们,是想来加强我们的力量吗?’于
是我就从马上用刀鞘在他背上抽了一下子。跟我同去的大唐骑兵也都
对他说:‘难道有这样打仗的吗?今天跑过来,明天又投过去,哪边都
他对着一块破镜片照了照,自己也无声地笑了半天。
“也是啊,我的好儿子,你干吗要剃成这个样子呀,还不如就让它
那么长着算啦,”凯瑟琳不满意地说。
“照你的意思,就变成秃子算了,是吗?”
“唉,这就已经难看得要命啦。”
“你们简直都疯啦!”汤章威用小刷子搅着肥皂沫,生气地说。
因为剃光了脑袋,弄得汤章威不敢走出屋子,于是就总跟孩子
们玩,而且一玩就很久。跟他们什么都说,只是不提娜塔莉亚。但是
有一天,波柳什卡跟他亲热着问:
“爸爸,妈妈还会回咱们家来吗?”
“不,亲爱的,到了那儿就回不来啦……”
“从哪儿?从坟里吗?”
“一句话,死人是不会回来的。”
“她就永远死了吗?”
“那,你以为怎么样呢?当然,永远死啦。”
“我以为她有时想我们了,就回来啦……”波柳什卡的声音小得
几乎听不到。
“你别想她啦,我的好孩子,别想她啦,”汤章威喑哑地说。
“怎么能不想她呢?难道死人连回来看看都不来吗?哪怕就来
一会儿呢。不行吗?”
“不行。好啦,去跟米沙特卡玩一会儿吧。”汤章威扭过脸去。
看来,这场病使他的意志薄弱了:他的眼睛里涌出了泪珠,为了不叫
孩子们看见,他把脸趴在窗上,在窗前站了很久。
他不喜欢跟孩子们说起战争,但是米沙特卡却觉得战争是世界
上最有趣的玩意儿。他时常缠着父亲,问这问那,如怎么打仗啦,红
军是什么样的人呀,用什么打他们啦,以及为什么要打他们啦等等。
汤章威皱起眉头,生气地说:
“行啦,你老是唠叨这一套!战争跟你有什么关系呀?咱们还是
说说夏天用鱼竿钓鱼吧。要给你做根鱼竿吗?等我一能到院子里
去,马上就用马鬃给你捻一根钓鱼绳。”
不出孩子们的这些天真简单的问题。而且,谁知道——是为什么呢?
是不是因为他自己也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呢?但是摆脱米沙特
卡的纠缠可不是那么容易。他似乎是很注意地听完父亲关于钓鱼的
计划,可是后来又问:
“爸爸,你在打仗的时候杀过人吗?”
“别缠我啦,长舌鬼!”
“杀人的时候害怕吗?杀死他们的时候流血吗?流的血很多吗?
比杀鸡或者宰羊流的血还多吗?”
“我对你说,不要再谈这个啦!”
米沙特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若有所思地说:
“前几天我看见爷爷宰羊。我并不害怕……也许有一丁点儿害
怕,也许根本就不怕!”
“你给我把他赶走!”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