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叶欣颜就没有这个顾忌了,她一个女眷,又有做事不过脑子、嚣张不自知的恶名,如今圣宠正盛,由她来捅破信永候府罩着的那层窗户纸,再合适不过了。
没准儿她还能因此事,得到皇帝和额外好感。
换个人,同样的话说出来,不但做不到这个结果,只怕说出的话还会被斥责无稽之谈。
叶欣颜的声音传出屏风“大人,臣妇以为,这个案件很清楚。兴州店铺触犯了朝廷新颁布的律法,侵犯了齐家机械作坊的专利权,理应接受朝廷律法处置。”
这不是尤承惠想要的回答,他要一个断案的理由。这个断案方向,他是知道的,皇上大力推进,才有了如今的专利法。不论律法公道,但从皇帝好恶来说,也要断信永候府犯法。
他继续看着屏风,说道“叶氏可知,信永侯先祖曾多次舍身护驾,才有了如今大夏朝的昌盛。无论朝廷还是百姓,都应该感念信永侯的义勇。”
信永侯世子面带得色。这就是他想表达的意思,若没有他家先祖舍命护卫皇帝,哪里有大夏朝?
他家宅子供着这么一块无上尊贵的金牌,多少年都无人敢惹。
即使钦差大臣路过兴州,不论走哪里,也得转个弯,前来拜访信永侯府。会对着这块金牌,好好的拜上一拜,以表达对太祖皇帝的敬仰。
如今,侯府不过做个正当生意,难道还能惹来祸事不成?那不成了笑话吗?
叶欣颜在屏风后,止不住的吐槽尤承惠的言论。这特么是什么狗屁论调?这位尤大人的调调和信永侯世子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信永候世子就是这么认为的,而尤承惠则是在用这几句话,诱导她接着往下说,好让他有个断案的根由。
简直就是个滑头。
为了大局,叶欣颜只能依言说道“大人说的有理。正因为太祖皇帝和咱们大夏朝都感念信永侯当年义勇,所以才有了信永候府的免死金牌。”
叶欣颜顿了顿,用慢悠悠的语调说道,“可是,大人应该知道,这只是免死金牌。太祖皇帝却没说过,允许信永侯府践踏大夏朝的律法。”
妙啊!听了这个话的尤承惠,就像烈日当头时,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一般,由内而外的舒爽通透。
他转向已经变了颜色的信永候世子,很客气的说道“世子,根据朝廷新颁布的专利法,侯府名下的店铺,的确触犯了朝廷律法,侵害了齐家机械作坊的利益。本官以为,如今侵权行为情节尚轻,只需作适当赔偿即可。不知世子爷意下如何?”
信永侯世子也只是脸色变了变,就双手把金牌捧高,倨傲说道“我张家感念太祖皇帝厚恩,一向奉公守法。我祖上拿到免死金牌的时候,并不知有什么专利法,想来太祖他老人家也预料不到。本世子以为,太祖皇帝的金口和御笔,足以让世上所有人尊崇。”
何况只是一家和安国公府有些瓜葛的民间作坊?安国公的功劳再大,难道还能大的过开国的太祖皇帝不成?
尤承惠再次看向屏风,在下意识中,对叶欣颜称呼都变了“江大奶奶以为如何?”
“大人,太祖皇帝的金口和御笔亲书,当然高于世上一切。可太祖皇帝说的是免死,金牌上写的也是免死二字。藐视当今朝廷,践踏朝廷法律,抄个家冲个军神马的,臣妇以为还是可行的。不要杀人就是了嘛。”
叶欣颜的话从屏风后轻飘飘的飘了出来,大堂上下、内外几十号人,却被震得够呛,个个瞪大了眼睛无语。这个,这个,还能这么解释?他们这么多年的学问和见识,难道都错了吗?
很有怀疑人生的赶脚怎么办?
尤其是信永侯世子,脸色极为难看。太祖皇帝绝不是这个意思,太祖皇帝的本意,就是要保张家一家兴盛安稳。
可是,他看看金牌,上面的确只写着免死二字。至于太祖皇帝的本意,他老人家离世百多年,又不能从那啥里面钻出来,重新声明一下他发放免死牌的意思。
他额角有些冒汗了。他家捧着这块金牌做依仗,的确藐视朝廷了,也的确没把朝廷新颁布的律法放在眼里。
若这块金牌不能保全他一门,公然藐视朝廷、不尊律法的罪名,勉强可以够抄家了。
江一凡嘴角噙着冷笑。还是那句话,若单论口舌之利,这世上能辩过他家媳妇的,还真没几个。
信永候府窝在地方,当了几代土皇帝,早就没有了忧患意识,哪里是他媳妇儿的对手?
尤承惠掩在袍服下的手,高高的把大拇指翘起。
这位江大奶奶够狠,一张口,就给了免死牌的另类解释,要抄忠勇侯府的家。大奶奶您这……这是绝对的巾帼不让须眉。不对,就是须眉也比不上这位吧?
尤承惠再看向信永候世子的时候,信永候世子面上已经有了愤怒和决然之色,他把金牌捧在心口位置,凌然说道“尤大人,这位妇人,不过是个内宅女子。大人不会听信无知妇人之言,让太祖皇帝御笔亲书的金牌蒙羞吧?若是这样,我张家满门愧对太祖,只能以死谢罪了。”
尤承惠面色一僵,这是打算鱼死网破,拼着不要命,也要一争了?这可就难办了。
屏风后的声音依然缓慢,说道“当然了,如果一遇到不如意,信永候就要抹脖子、上吊的寻自尽……”
尤承惠心中就是一跳,是啊,若是侯府哪个主子就是这样自裁了,他的官位可就堪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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