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王府。
倾君瞪着眼睛,睡意全无。
刘隐先让她为他更衣,然后径自去了里间净室沐浴。
并不是很久,刘隐就出来了。他虽好好穿着衣服,可倾君只盯着手里的书,硬是没敢抬头看他。听着丫鬟们给浴桶放水、刷洗,再为她注上新的洗澡水,她心里很乱。
余光瞥到刘隐,发现他站在屋子中央,似乎正盯着她瞧。
倾君愈发紧张,咬了咬唇,假装专心,这才发现从刘隐说要更衣到现在,自己连一页也没翻过。
于是翻了一页。
“看什么呢?”刘隐忽然问。
语气温和,却有些平淡,倾君想了想,猜他是没话找话。
“李太白的诗集。”
“哦?”刘隐闻言走到床边坐下,饶有兴致地问,“是哪一首?”
“《赠孟浩然》,吾爱孟夫子那一首。”倾君也不敢抬头,只微微笑着答话,眼睛片刻不离书本,后悔自己打开了这个李白粉丝的话匣子。
“哦,这首啊!”
刘隐的话略顿了一顿。
就在倾君以为他不爱这首,庆幸没话可以说的时候,刘隐开始跟她谈起这首诗来。
诸如中二联所描绘出来的画面,及古朴却飘逸的语言,刘隐说得头头是道。倾君本就是学古汉语的,最爱的就是这些老祖宗的文字,见刘隐说得热闹,竟不自觉地丢开了书,跟他一起议论了起来。
“中二句就是一幅高人隐逸图。”倾君说到兴起,对刘隐笑道,“还活用了曹魏徐邈和《小雅》里的典故。我之前一直好奇,你们古人怎么就记得住那么些典故?后来也想通了,应该是我们学的太多太杂,反没有你们精专了。”
刘隐笑道:
“你倒是没少,也不见得差在哪里。”
“可不敢这么说!我纸上谈兵容易,真要自己去作诗,只有干瞪眼的份儿。”边说边摇头苦笑。
刘隐微微一笑。
他虽然很想了解她更多,却也看出来她有意躲着自己。
难得她开了话匣子,刘隐不敢继续深说,硬是又将话题绕回到这首诗上。倾君并没留意,高高兴兴地“就诗论诗”起来。
二人讲着讲着,从这一首诗讲到了李白身上。
果然如清溪所说,刘隐十分喜欢李白。
说到兴起,刘隐忽然坐近,指着诗集上几个用得妙、并能突显李白特点的字,如此这般地讲了起来。
倾君起先还跟他说得热闹,直到此时才发觉不对。
不是说要疏离么,怎么反同他聊起来了?倾君却暗暗下了决心疏远他,因此只偶尔“嗯”上一两声,不像方才那样高谈阔论了。
再看刘隐,似乎没发觉她态度变化一般。
“听说王爷是个行军打仗的将军,怎么对诗词这么感兴趣?”倾君笑着问道,不着痕迹地坐直,离他远了几分,盘算着如何结束这场学术讨论。
“书籍里有更大的一片天地,那份豪迈,与打仗不同。”
说着,他也坐远了一些,显然是意识到她的变化了。
见他可以坐开去,倾君心里说不清是喜是忧。犹豫了一瞬,终还是狠心道:
“我倒喜欢孟襄阳的洒脱。”
事实上,她也是喜欢李白的,只是不想再跟刘隐聊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