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大祭司叹气一声:“傅说先生,何必问这么仔细,你们且去就是了。”
傅说笑了:“这种时候,大祭司要是不说,我肯定不会走了。便是你将我强行赶走,我也会到旁边看着。”
大祭司沉默了,看了一眼壁上浮雕,又长长叹了口气。
“两位看到娲皇神像,就没有一点疑问吗?”
姬考又往壁上一看,并没有什么问题啊。
傅说倒是在旁说道:“大祭司不说,我也不好多问。我观娲皇之像,确实有些疑问,为何是人首射身?”
说是人首蛇身,其实是上半身为人形,下半身为蛇形。这与傅说印象之中,娲皇形象其实并不相同。
他也曾在一些古老碑石上面,看到过描述娲皇的只言片语,从来没有听说过,她有着蛇尾。
大祭司看着石壁,缓缓说道:“娲皇什么模样,即便是我骊山氏先祖,也从未看到。立此石壁之像的时候,乃是根据一个传言,娲皇陛下与伏羲陛下或为兄妹。伏羲陛下当时以蛇为图腾,曾演人首蛇身之像。先祖当时心念一动,便也开凿了人首蛇身的娲皇神像。”
“事实上,从此神像立起,我等日夜祭祀,就从来不见娲皇陛下回应。当然,我等敬祀娲皇,也并不求她的回应。或许娲皇陛下,大仁大慈,大功大德,也不在意我等是否祭祀于她。骊山氏世代祭祀,只是聊表心意。”
大祭司这么说,倒是让姬考与傅说点头不已,觉得这话说得极对。
“而我等的危难,也就是由娲皇陛下的壁像而来。”
“这话怎么说?”傅说连忙问道。
大祭司道:“也不知道是谁将娲皇壁像的模样传了出去,被一只蛇妖所知。它命人来告知我骊山氏,娲皇乃是它们妖族蛇类母神,说我人族不配祭祀。然后,发出宣言,让我等搬离,它们一族,要亲自守护骊山,为娲皇立祀。”
“我骊山氏自古便祭祀娲皇陛下,自然不可能同意这种无理请求。然后,那蛇妖的使者,便放下话来,不日之内,便要灭我骊山氏一脉,以正女娲娘娘之祭。哦,对了,它们称呼娲皇,多用女娲娘娘之称。”
听完大祭司之言,傅说冷哼一声:“没想到,在禹王治水之后,竟然还有妖类敢如此猖狂。”
在夏后氏立起之前,人族多是以部落形式族居,方国并不常见。也就是一些极大的部族,面前能有方国之名。
那个时候,图腾之道与巫祝之道并行,神妖之间,并不是很分明,妖神,同样是神。但是一场滔天洪水,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难降临人间,神妖终于分出来了。
助人者便为神,受人族所供奉;害人者便是妖,受人族所诛除。
禹王定下九州,妖类几乎便从九州之中绝迹,只在九州之外出没。不管是夏后氏还是殷商,要是遇到妖类,他们的选择都只有一个,诛。
在这里,又要提起一点诸夏与戎狄的分别了。戎狄信奉图腾之道,妖类在他们那里的生活,可是要比诸夏好多了。
所以,诸戎侵犯诸夏,九州已去近半,其中隐约还有妖类的手段。
这些东西,姬考不清楚,但是傅说可是一清二楚。
“大祭司,既然有这样的危难,为何不向其他方国求援呢?”
傅说觉得,真要有妖类来攻伐,可能以骊山氏之力,还真的未必够了。
大祭司冷嘿一声:“向谁求援?你们诸夏方国,以我骊山氏为骊戎之民,不为炎黄之裔;而戎狄之国,看我们不行图腾之法,却也从来没把我们当自己人,谁会愿意来助我们。”
他这么一说,傅说与姬考相视尴尬一笑,似乎还真有些道理。
姬考沉默一会,然后说道:“大祭司,你骊山氏为娲皇部族,推究往上,终究还是与我炎黄同脉。”
大祭司讥笑一声:“那北方的鬼戎犬戎,推究往上,未必与你诸夏不同源,可是你们会认为他们同源吗?”
傅说在一旁听到之后,轻笑一声,他倒要看看,姬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姬考毫不在意一笑,然后反问大祭司:“以您看来,什么是诸夏,什么是戎狄?”
大祭司不假思索:“炎黄血脉便是诸夏,炎黄血脉之外,便是戎狄。”
姬考摇头:“错了,大祭司您说错了。诸夏之来,起先是因为血脉,但是到了现在,却与血脉关系不大了。诸夏自有制度,别与戎狄,愿意守制,便是诸夏,不愿意守制,那便是戎狄。”
“正如你所说,戎狄之人,血脉或许来自燧人氏,或许来自有巢氏,或许来自伏羲陛下,在人族之中,血脉未必会比炎黄要低。不管是谁的血脉,只要愿意守诸夏之制,诸夏邦国,并不反对。”
“戎狄不然,他们也自有制度,与诸夏不同。诸夏与戎狄之战,并非血脉之战,其实是制度之战,不是戎狄灭我之制,便是我诸夏灭戎狄之制。”
······
“何为制度?”
姬考说了一大段,大祭司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让姬考一下子尴尬起来了。
“天地节,而四时成,节以制度,此天地制度。不伤财,不害民,从炎黄而至殷商,一切法令礼俗,都为制度。”
大祭司听完,忽然一阵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啊,没想到姬考你年纪虽幼,却有这番见解。但是你要清楚,我等和戎狄,是制度之争,但是和妖族,却是生死之争。妖类非我同族,其心必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