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一样?老子只是夜里看不见,你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瞎!”空旷旷的房间里,唐鬼的声音撞上墙壁,化作模糊的回声,那回声好像无数只小手撩拨唐鬼的神经,他咬着牙低声骂了一句道:“听你放你娘的屁吧!”
“大当家的,”盲丞的声音仍旧是满含笑意,可说出的话却令唐鬼慎得慌,“在这里,可不好乱讲话,会被听到的。”
会被听到?被谁听到?唐鬼不知道。
只是在盲丞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唐鬼立刻觉得,在黑暗中仿佛有人正饶有趣味地望着自己,那些不可见光的灵魂正在侧耳倾听。
那种恐惧自唐鬼的毛孔钻进身体,与血液混为一体,在他的身体内上下流转,唐鬼恨不得马上逃离,但他是为了问题而来,问题没有解答之前不会走也不能走,想到这里,唐鬼急慌慌地开口道:“瞎子,我说……”
盲丞突然开口打断了唐鬼的话,黑暗中,盲丞的声音慢条斯理道:“能让大当家以放下烛火为代价而来,必然是有要事所求,但是,大当家的先不要着急,你先听听。”
说过这话后,盲丞不再开口,黑暗中,唐鬼看不到他的身影,只是也没听到盲丞有所动作的声音,知道他此时仍然面向着墙壁,紧跟着,唐鬼便感觉到盲丞拉住自己的手腕,按着他的手掌贴在墙上。
墙壁,有细微的震动,那是细碎的声音敲击着墙壁。
黑暗中,声音像虫子,在四周蠕动,细碎的声音撩拨着唐鬼的神经。
那些声音起初轻缓,细细品来,便找到了轻缓中的急促,如在奔走逃离,若是似咀嚼般细细嚼食那声音,便能在其中觉察到一些低沉的呜咽。
唐鬼大气都不敢出,冰冷的恐惧正从墙壁上源源不断地传递到他的身上,就连盲丞抓着他腕子的那只手都凉得过分,与死人无异。
“大当家的可知,它们……是什么吗?”
它们是恐惧,是潜藏在黑暗中的危险气息,但正因唐鬼不知它们究竟为何物,故而恐惧才会令他近乎窒息,声音干涩地开口道:“是什么?”
“是你的蛊,你的蛊害怕了,因为,险境将至。”
盲丞就在唐鬼身边,他的声音却自四面八方包裹着唐鬼,他说,恶蛊以怨气炼成,因这间小屋以至阴之物搭建而成,故而能敏锐地察觉到蛊虫的心绪。
很多时候,动物是比人更敏锐的,比如在地震洪水前夕,求生的本能会令它们比人类更早做出反应,此时此刻亦是如此。
盲丞能占卜,是巫者,既然欲知天地,必定也要从自然万物之中察觉所有细碎的预兆,眼下,便是唐鬼的那些蛊虫想要告诉盲丞,险境将至。
这份危险是唐鬼也感觉到了的,正因有所感知,才迫不及待想要来找盲丞问卜,向天地问出一个答案。
“万事万物,求一个圆满完整。何为圆满完整?首先一点便是‘完全’,不可有缺,但也不能多,多了便成了异处,更重要的是要对,在对的时间将对的东西放在对的位置上,完成这一点,才能得到一个圆整顺遂。人求圆整,事求顺遂,达不到这两点,人不安,事不成,路不平。”
盲丞的声音中有着一种绝对的坚定,这种坚定给他整个人都带来了别样的威严,唐鬼完全忘记去咒骂指责他,此时就如幼儿端坐于师长面前,只有渴望求知寻之指点,而全无反驳质疑。
“那你的意思是,”唐鬼的语气罕有如此乖顺,儒声道:“我现在不在圆整顺遂之中?”
“哈,”盲丞忍俊不禁,“若是在的话,大当家的怎会来此地?”
人不安,事不成,路不平,这就是唐鬼来这里的原因,也是他恐惧的根源,那恐惧令唐鬼惶惶不安,甚至让他觉得只要能够驱散这恐惧,甘愿付出任何代价。
是恐惧令人虔诚。
“那么,”唐鬼舔了舔嘴唇道:“我该怎么办?”
“大当家的是聪明人,世间果必有因,想扭正其果,必先寻其因之根源。”
既然“对”是需要在对的时间将对的东西放在对的位置上,那么,“不对”便是因为……唐鬼想到这里,突然皱起眉头。
“你不喜欢齐孤鸿。”
唐鬼敏锐地察觉到盲丞的话里有话,自己的错,就错在于将错误的齐孤鸿在齐家灭门这个错误时间带进唐鬼山寨。
“是,”盲丞回答得干脆,干脆得甚至有些超乎唐鬼意料,“我不喜欢他,因为他就是大当家的命中的祸患。”
如果危难是果,齐孤鸿就是那个因,是他的出现,让本来安心做山匪的唐鬼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将自己卷入了危险。
可是唐鬼能怎么办?恐怕错的已经错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难不成将齐孤鸿赶出山寨?就算自己这样做了,已经注定了的祸患真的能够扭转?
“大当家的不必纠结此事的,”盲丞语态轻松道:“祸事已然注定,大当家的注定躲不过齐孤鸿这一羁绊,自然也躲不过与他相伴而来的灾难,自天道来讲,这是你的命,自人事而言,这是你的选择。”
“我这一次,难道就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了?”
唐鬼虽然喜欢欺负盲丞,但是,有资格被他欺负的,往往是他最亲近的,唐鬼认可盲丞,也信任盲丞,因为自他成为山匪,这三年来但凡遇到棘手事情时,只要他有求,盲丞必然会帮他想出一个解决之法。
此时,唐鬼也如以前一样,在黑暗中满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