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蛊契
守汶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舍昂这寨子太小,这一次来定居前,守汶从未来过此地,以前在山里时,每当什嫆想买什么东西,都会带着守汶去更大的寨子会集,先将他们在山里采来的草药换成银角子,再以银角子去买他们所需,什嫆有时还会给守汶买碗面或是买张肉饼给他解馋。
但是来到舍昂后,守汶发现这里根本没人做“买”、“卖”,需要买卖东西,多是去更大的寨子里会集,而平日中的交易,则是以物易物。
举个例子说,东家的姆娘织布快,西家的姆娘擅酿酒,两家的姆娘便会用布换酒,除此之外,每日的吃穿用度大多以自给自足为主,清早起来都是吃些塌芋艿、烘米糕,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早点一说。
正走着,守汶在巷子中看到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儿从前方跑过,从背影便认出是同在察戈家中念书的胖伢儿,他对着那背影喊了一声道:“胖伢儿!”
胖伢儿倒是听到了他的喊声,可是脚步却不停,一只手还捂着屁股,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咋个?我急等个去茅房的!”
守汶跟在胖伢儿身后,见他进了自家院子便冲向后院找便桶去了,守汶的脚步停在门口,正赶上胖伢儿的娘端着一碟米糕往院落正中的饭桌上摆。
胖伢儿的娘对守汶还不错,在察戈那里,察戈偏心守汶,其他孩子背地里都不喜欢守汶,倒是胖伢儿会和他说说话,偶尔还会带守汶回家里玩,碰上饭时,胖伢儿的娘就会留他吃饭,只是守汶在胖伢儿家向来吃不饱--胖伢儿的爹死的早,家里倒是有农田,可胖伢儿的娘体瘦羸弱,根本种不得地,便将地包给了别人,每年给她多少粮食,剩下的吃穿,就全靠胖伢儿他娘的两只手。
守汶每次来胖伢儿家,都看到他娘在阴暗的房间里织布,不管他们玩多久,那双瘦骨嶙峋的手从未停下来过,一刻不停地为他们孤儿寡母的吃穿在纺机上穿行不息。
这样的粮食,守汶舍不得吃。
若是换了往常,胖伢儿的娘定然会张罗着让守汶进来吃饭,可今日见到守汶,她先是一愣,放下碟子后立马拽着守汶进门,将他按在椅子上后,关切地望着守汶道:“我听说,你替你婆跟那些汉人踩了铁铧犁,怎么样?伤着了没?你婆可给你擦治伤药了?”
守汶摇摇头,这话令他心头一热,脚底板的疼痛也抛诸脑后。
胖伢儿的娘还在长吁短叹,摇摇头道:“没想到又有汉人来了,定然是没好事儿的,也不知道这寨子是造了什么孽……”
见胖伢儿的娘眉头不展,守汶有点儿心酸,他知道胖伢儿的娘孤身一人带着儿子不易,稍稍有些风吹草动都会让她担忧,从那一对青紫的眼眶便可知这些汉人的到来甚至让她夜不能寐,守汶有些心酸,便连忙安慰道:“姆娘,不怕的,那些汉人也没那么坏,他们让我帮他们买吃喝,还给了钱呢,你家若有吃的就拿些,这些钱都给你,够买很多吃喝……”
守汶还未将手中那沉甸甸的银角子展示给胖伢儿的娘,就见胖伢儿的娘已经变了脸色。
“什么?他们让你给他们买吃喝?可不行啊!”胖伢儿的娘攥住了守汶那只尚未来得及展开的手,一脸关切道:“守汶,离那些汉人远点儿,你还小,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婆的日子可不得过!”
“没事儿的,姆娘,汉人也不是怪物,有个给我钱,有个还说是我娘舅,说我娘与他亲缘可近,汉人若真闹事儿,我去和他说,不让他伤了你们……”
守汶自顾自地说着,年纪小小的孩子,有时候想要的或许只是希望别人觉得自己很厉害,尤其是守汶这样的孩子,他恨不得对外人亮出尖牙利齿,让他们
知道没人能伤害他和他想保护的人,他又恨不得对自己人亮出自己的羽翼翅膀,让他们知道自己年纪虽小,却足以保护他们。
只是,当守汶这话说完的时候,却发现胖伢儿的娘脸色已经由红转黑再为白,脸色一时间变成了一种守汶从未见过的表情,令他觉得很是陌生。
“你……他是你舅……那你……”
胖伢儿的娘自顾自地喃喃着,二话不说猛地起身,不由分说便将守汶往门外推,紧跟着“嘭”的一声关上破旧的木板门,她转身刚走来几步,见守汶的银角子掉在地上,立马捏起来,将房门打开条缝儿便把那银角子丢了出去。
前面还是一阵激烈的推搡,后面便只有巷子中空荡荡的死寂,守汶望着掉在自己脚边的银角子,心中的酸楚像海浪般一波又一波袭来,令他不得安稳。
远门里响起胖伢儿的脚步声和咕哝声,“娘,守汶呢?我刚刚还听得他说话。”
守汶甚至能想到胖伢儿此时的样子,他应该是正提着裤子,一边绑着腰带一边走出来,依着他的习惯,自然是伸手就去抓米糕,而后肯定会被他娘在那只小胖手上轻轻抽一下,他娘性子温柔得很,不舍得打他,也从不会高声叫骂,定然是要柔声嘱咐他先去洗洗手。
但今日,守汶听到的却是胖伢儿他娘的喊声,他甚至不敢相信尖叫着的人是胖伢儿的娘,不敢相信他那弱不禁风的娘会发出如此尖利的嘶吼声。
“从今往后不许你再和那小子混在一道!沾上汉人便没好事儿,你忘了你爹怎么死的?和汉人打交道,注定要早死!”
守汶好像做梦一般,脚底下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