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赴约之日的前一天,齐孤鸿察觉到了一件很古怪的事情,那是弥光。
之前一直对这一次邀约干劲满满的弥光突然变得懈怠起来,她贪睡,好像对什么都不上心也不在意,几餐饭怎么送进去的就被怎么端出来,她开始变得不爱说话,就像之前的齐孤鸿一样。
凌晨时分,趁着弥光昏睡着的时候,齐孤鸿来到她的床边,轻轻翻起弥光的眼皮,在上眼皮内侧有一条细细的黑线,几不可见,但齐孤鸿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难怪,原来是中蛊了,此时再回想弥光这几日的奇怪表现,齐孤鸿撇了撇嘴,许是前几日出门的时候被人下了噬心蛊。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齐孤鸿再翻看弥光的眼皮时,发现那细线倒也暗了一些,对方并没有下狠手,看样子是弥光看了些不该看的东西,对方只是想要让她失去当时的记忆而已,倒也算不上什么要紧事,只需让七树给她熬些蛊药便是。
齐孤鸿不大担心弥光中蛊的事情,一来是因为对方这蛊根本不需要解,除了会让弥光失去当时的记忆之外,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虽然不知道她究竟看到了什么,但齐孤鸿的想法倒与对方有些相似,那些不该看的东西,让她忘了倒也不算坏事儿,另外一方面来讲,赴约之时将至,弥光就这样昏睡着,倒也如齐孤鸿所愿。
傍晚的时候,弥光已经好了许多,听七树说,她喝下蛊药之后人已经清爽了不少,也终于喝了半碗汤饭,齐孤鸿知道不需自己叮嘱也自然有人会照顾她,故此也不多想,换好衣服便径直出门去了。
齐孤鸿没有带人同行,衷衡和七树自然是主动提出过随行保护,但他们也早知道拗不过齐孤鸿的性子,也没有过多言语便放任齐孤鸿一人向南市去了。
中午的时候下了一阵过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雨虽然停了,天却仍是阴沉沉的,齐孤鸿披了件外衣仍是觉得有些冷,街上行人不多,没人在意他,任由他孤零零的身影在街头缓缓地走着。
行至踏云楼门口时,齐孤鸿一眼便看出了酒楼附近的异样,数量黑色自行车停在附近,有一人自酒楼内出来,招手叫黄包车,可四处零零散散的几辆黄包车夫却都没有反应。
是弥光的人。
好在齐孤鸿也并不在意,他径直进门,看到一楼零零散散地坐着几桌客人,都是短打装扮,桌上只有一壶茶和三两碟小菜,见齐孤鸿进门后,有年轻后生探头看他一眼,大概是在桌子下被踹了两脚才立刻收回了视线。
对于齐孤鸿来说,这些情况没什么好在意的,说来奇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是因为心底多了几分底气么?似乎也不是,但就是觉得很多事情其实都不需在意,这都是老天为他安排的考验,成与不成、幸与不幸都早已有安排,自己只需要随波入流,在这起起伏伏之中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正当齐孤鸿这样想着的时候,伙计已经迎到面前,还不等齐孤鸿开口,伙计倒是灵光地操着一口北话道:“先生您来了,酒菜都备好了,还劳您楼上请。”
一楼的客人都是青帮的人,而二楼则是空无一人,齐孤鸿立刻明白今日这是包了场,除了那张送请柬的人外,自己应该是今日唯一的客人,至于那些青帮的人嘛,对方既然能清场,自然也有办
法将这些青帮的人“请”出去,能让他们留在这里,倒是显出了几分老猫抓鼠的自信。
小厮刚将齐孤鸿引上三楼后便转身下楼了,他站在转角处望着整个三楼,除了正中央新崭崭的一张八仙桌和四面以金线绣着梅兰菊竹的屏风外,整个楼上并没有过多冗杂的装饰。
天色将晚,挂在飞檐上的红灯将暗红色的光线引入三楼,齐孤鸿缓步来到八仙桌前寻了个客位坐下后,便在自己一起一伏的呼吸声中等待主人出现。
其实自进门起至现在,齐孤鸿的想法与当日弥光所见后作出的判断相同,这酒楼看起来简单,但从细节之处不难看出其典雅别致,能将会面的地点选在这里,不禁让齐孤鸿对于那个自己即将见到的人又多了几分好奇。
直到一弯新月摇摇晃晃在窗子一角展露身影的时候,房里终于传出了一阵声响。
那声音自屏风后传来,就位于齐孤鸿的斜后方,齐孤鸿意识到,主人并非是还没到,而是早就来了,他没有回头,心跳突然加快了几分速度,这让齐孤鸿有些不悦,对方原来一直就在暗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就算不说“阴险”这么严重的词,但也多少让人觉得心机颇深。
而当那人在齐孤鸿对面落座时,齐孤鸿仿佛听到脑袋里“嗡”的一声,人也不禁哑然了。
万万没想到,命运还真是一波三折、千回百转,几日前,齐孤鸿还在因不知何时才能见到珑尹而惆怅,如今,当齐孤鸿满心疑惑地前来接受一个陌生而又透着些许诡秘的邀约时,他必须承认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到送来那张请柬的人居然会是珑尹。
就在两人见面的瞬间,一个怪异的想法出现在齐孤鸿的脑海中,将之前的一些念头从齐孤鸿的脑袋里挤了出去——齐孤鸿再次对“娘亲”这个概念产生了疏离感,面前的珑尹穿着一身黑色旗袍,金线绣制的凤凰盘在她的腰间,勾勒出曼妙的线条,这个年轻的身体玲珑有致,凹凸曲线完全不输给弥光这样的年轻女子。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